再说慧娘和书儿站在庵门外的台阶上,依依不舍地目送臻儿和秦三转走下山路,直到转过弯,让密林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见了。
慧娘的眼眶在臻儿背影消失的一瞬红了起来。书儿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带到自己怀里,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小臂,一边把她带回到知客间。有了女儿的体贴和安慰,慧娘觉得好受了不少。她先是跟知客老尼道了辛苦,又吩咐河珠跟着老尼去客房自行歇息。然后慧娘便带着书儿向后院自己的禅房走去。
一路上书儿默默地跟着慧娘身后,待到了房门前,慧娘为她打开门,她便迫不及待的要进去看看。
谁知刚站到门口,书儿就呆住了。
只见一轮硕大浑圆血红的夕阳蓦然出现在眼前。它红得既没有丝毫杂色,也没有多余的光环,就那样干净清爽的悬挂在西向大窗的正中间。配着落日背后亮青色的天幕,构成一幅美丽而奇异的图画。
“好奇美的落日啊!”书儿喃喃的道。慧娘站在女儿的身边,看到夕阳为女儿凝脂般的脸庞镀上一层胭脂红,她的发丝好似最上品的锦缎,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让她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无辜而圣洁。慧娘竟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心中暗叹:“我的女儿更美啊。”
书儿匆匆除履上榻,快步走到窗前,兴奋地扑在窗台上,急切地几乎把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书儿啊,小心!可别掉下去。”慧娘跟过来,抓住书儿的胳膊把她拉了进来。书儿转头笑着对慧娘道:“娘亲,我还从来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落日呢。而且这里可以看得好远,真的就像诗里说的那样:‘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啊。”
“傻孩子。”慧娘也笑了:“明天天亮了,有的是时间看。天好的时候,徐村就像一个大棋盘一样,真真儿的就摆在你眼前。”
书儿这才注意到山下徐村。它在暮色中只是些隐隐绰绰的黑色斑块,看不甚清楚。如果不是慧娘告诉,书儿根本不会想到那就是徐村。
无论如何,知道娘亲每天都能在这个窗口,远远的看着徐村,默默地守护着自己和臻儿,让她莫名地感到心安了不少。
书儿调皮地探出头向悬崖下看去,发现并不能直接看到崖下面,心下稍稍失望。窗户下面是一大块凸出的岩石,岩石缝儿里有很多顽强生长小草灌木,最边缘处甚至还有一棵遒劲苍翠,顽强的从岩缝中挣扎生长的老松树。
书儿闭上眼睛,让山风习习,吹拂着她的脸颊,凉爽惬意。书儿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这儿了。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娘亲就在身边的缘故啊。
她感叹不知是谁发现了山坳间的登山捷径,否则的话,就是翻过眼前这几座不高的山峰,怕也要一整天的时间呢。那想见娘亲一面就更难了。
随即她又笑自己胡思乱想,耽误了欣赏夕阳美景。虽然以前春日赏花,夏季消暑,秋天登高之时,爹爹和娘亲也会带着姊弟两个登山远眺。可都早出早归,从来没有登的这么高,且规矩多多不得尽兴。现在她可以一直就这样盯着外面的无限美好的夕照,看多久都行。
书儿再次抬头看天的时候,心头一惊,不由得怔住了。只见广袤的天幕在她的头上方被从北到南整齐的划分为两个部分,仿佛是天神用神器划了一道日与夜的分界线。这条线两侧对比鲜明,截然不同。山那边依然还有落日的余晖,而自己这边已经是完全是黑云压顶,整个清净庵都笼罩在漆黑的重云之下。
书儿着急得再去看那血红的夕阳,却见夕阳比在刚刚看到的低了不少,暗了不少,也远了不少。让她几乎认为刚才的景象只是她的幻觉。
那轮落日似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远处的山峰后坠去,而头上的黑暗紧紧地追在后面。夕阳再美,也只是太阳最后的余晖。书儿心此刻似乎也随之沉沉远去。
“关上窗户吧,明天再看。这太阳一下山,山里便一片漆黑了,今晚看起来没有月亮啊……哦,关上纱窗就行了,不然就太闷热了。”慧娘道,“晚上不出去了,你也脱了大衣裳,放下头发,轻省轻省。”
“哎。”书儿答应着,忙不迭地关上了窗户,要把那怪异的天象隔绝在窗外。她长出了一口气,收拾心思,脱下上衣解了裙子挂好。这才有功夫四处打量了一下慧娘的禅房。
这里进门就是一个小小的玄关,可以把鞋子脱下放在此处。门左侧衣架,靠墙放着一张木床和箱笼;右侧门边是洗漱用的盆和架子,进而是靠墙立着一排书架,书架上寥寥几册佛经而已,大部分空间放的都是杂物,虽是杂物也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整个房间素素静静的,却也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