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乡人们感受跟孙先生差不多,他们或许看不出马车的精致与护卫的门道,但经常逛骡马市的他们太知道五花连钱马的贵重了,一个连护卫都骑着五花马的人会是什么身份,他们想不出来,也不敢想。
“太豪奢了,乐乡县中何时出了这等人物我怎么不知道?”,方之仕的感慨中有着说不尽的艳羡,踮起脚探头探脑往马车方向瞅。
乐乡县公差副都头赵振东关注的是护卫们身上穿着的皮甲,虽说朝廷武禁放的很开,不禁民间百姓持有刀剑乃至是弓,但弩和甲却是禁忌,护卫敢公开着甲,且还是如此精良之物,只能说明主人身份必定极贵。
乐乡县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大人物,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马车距离人群十余步时停住了,当先的马车中下来一个身穿石榴红七破间裙的侍女,她一出现,被这气势震住的乡人们就发出“呀”的一片响。
看她的穿戴打扮,还有那容貌气度,李财东家好拿乔的宝贝闺女跟她一比立马就原形毕露。
方星河看到侍女,双眉一挑,人就往前走。
“挤什么挤?这样的人物岂是你能往前凑的,小心招祸”方之仕不满的轻叱了一声,见方星河不听他,哼了一声。
“碧玉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碧玉嫣然一笑,福身为礼,“方公子!我正要找人打问你家在哪儿呢?我家主人要见你,快上车吧”
这番话周围人听的真真儿的,方之仕眉头唰的吊了起来,看着就像两个大大的问话,脸上表情却是个惊叹号;方黄氏等人面面相觑,方金氏都微微张开了嘴巴而不自知。
至于其他乡人的目光刹那间往方家转移过来,这老方家藏的够深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还有这么富贵的亲戚故旧,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只不过……他们这脸色怎么不对?
突然成为人群焦点的方星河自然能感觉出异常,因就没与碧玉多言,径直上了车,看到吴可思忍不住淡淡苦笑道:“吴师,你这阵势也太大了,会吓着人的”
吴可思往车窗外瞟了一眼,“那个小女孩是谁?”
看着急着往这边来,又被阿娘紧紧按住的方星仪,方星河嘴角翘了起来,“我妹妹,黏我的很”
“真高!”,吴可思伸出手去招了招,转过头道:“为师即将远行,你这唯一的弟子岂能无别,船不就岸只能岸来就船。怎么,出什么事了?”
方星河撇撇嘴,“吴师若不知道是什么事,恐怕还不会有此一行吧?看来我得多谢虞老伯了”。
虞老伯就是虞清臣家门房。吴可思脆声一笑,“你现在学业正是吃紧的时候,又有考县学的心思,哪有时间去服徭役?来,快上来!碧玉,请清长先生来说话”
方星仪怯生生的站在车门处,素来在家中都是小透明的她第一次被人如此关注,几步路差点都不会走了,脸上羞红的厉害。
看方星河伸出手后方星仪才上了车,紧紧拽着阿兄的衣襟,看了吴可思一眼后瞬即低下头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敢看我?”
“姐姐……太漂亮了,扎人眼”
吴可思大喜,得意的挑了方星河一眼,探手从旁边匣子里摸出一支金步摇就往方星仪头上插。
金步摇是纯金打造,不知什么鸟的形状,眼睛及身上许多地方镶嵌着各色宝石,步摇上缀有金铃,稍稍一动就叮叮作响。
材质已是珍贵无比,再瞅瞅精美至极的工艺和神韵,这东西的价值已不问可知。方星河伸手拦住了,“哪有十岁的孩子戴这东西的?要真是尽她的喜欢,倒是点心果子更实在些”
吴可思收回步摇,两手一阵划拉,诸多小木匣子一一打开,转瞬之间方星仪面前就多了一堆颜色样式各异的点心果子,车厢里也开始浮荡起一股甜香味。
李松溪到了,人没上车,就站在窗子外跟方星河打了个招呼。
“就他这点儿事,劳烦清长先生顺手给办了吧,我就不下去了,总不能真让他去修渠”
李松溪点点头转身往公差们所在的方向走去。方星河是知道李松溪的为人的,“会不会让清长先生为难?”
“他是七品官身,到乐乡公干本就有资格在地方调用四名夫子,指明调用你家也不碍着什么,放心吧,真要是不合乎朝廷法度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方星河放了心,也长出了一口气,毕竟他也不想真的跑到房州修渠。
李松溪三两下就办好回来了,招呼方星河下车,“这次在你家征发了四个徭役,你阿耶和你伯父都算在其中,我刚也问过乐乡起徭的规矩,若无大事的话,经过此次征发,你家三年内当无徭役之苦,且安心耕读吧”
方星河闻言大喜,深揖为谢。
“但我能做的也就仅此而已,莫说我只是个外任闲散官本就无权势可让你借,就是有,你也万不可存了此念。少年奋发,多历些风霜未必就是坏事”
“学生谨受教”
“嗯”,李松溪满意的点点头,反身上车吩咐起行,方星仪也从车上下来了,紧紧搂着一包裹的点心果子,欢喜的眼睛都眯到了一起。
吴可思从车窗探出头来,引得看热闹的乡人又是一片的啧啧声,她却浑不在意,低声问向方星河,“时至此刻,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
“如果吴师愿意告知的话自然会说”,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不说肯定是有原因,我也不会强求。
吴可思笑了,一招手,“就这样挺好。我虽走了,你可不能有丝毫懈怠之心,真要坠了师门的名头,为师当日说过的话可不是顽的”
方星河一拱手,吴可思手又招了招后隐于车窗之内,马车辚辚开始起行,直至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