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向岳向身前一指,周清清这才看到,前方路旁,正有一人侧靠在树干上打盹,夜深人静,睡得正酣。再看他衣着服饰,正与前日的蒙面人一模一样。
孙向岳与周清清打了一个手势,两人轻轻落下地来,不曾发出一点声响,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经过,沿小路穿行过去。
须知若是从林中穿行,昏天黑地之下,兼且林密夜深,更难免发出声响,反倒不如行非常之事,从大路行走了。唯一需要防备的便是有人设下陷阱防备,但有孙向岳这位行家在此,哪还会怕那些玩意?
两人再往前走,却是一个哨探也没发现,直到山顶,才看到灯火通明,中央主屋外敌空地围了一圈帐篷,原来是蒙面人已将此处当成他们的驻地了。
人多虽是耳杂,但诸般梦呓打鼾之声也颇可作为掩护。两人担心他们的营地外间还有明岗暗哨,便钻入了林中,悄悄往前摸去,一路之上,却是半点踪迹也不曾发现。
孙向岳冒险举头向营地正门望去,见那值夜的人几乎便要在困倦中趴下了身子,心下暗道:“这帮乌合之众的守备松懈至斯,却到了今日才有自己两人找上门来,也可称得上福大命大了。”
两人选了一处林子靠近营地,又与哨所相距挺远的所在,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又是轻手轻脚地钻进了一个帐篷。只听里边有人骂骂咧咧道,起夜撒尿不要带进凉风云云,孙向岳与师妹两手齐出,运起劲力点了他们太阳、巨阙死穴,助他们再也不用受这半夜受凉之苦。
孙向岳心底暗道,本以为师妹头次杀人,难以下得去杀手,此刻看来,先前那一番经历还是有些用处的。两人剥下他们衣物套上,再又钻出帐篷,在营地之中大摇大摆走动起来。
两人一路向中间的主屋摸去,快到了地方,见那主屋门口戒备的人还算是清醒,便又钻进了一个帐篷,“倏倏”声响中,送了这帐篷中的四人去了鬼门关。
主屋门口点有火把,将那戒备之人的轮廓映了进来,两人便躺倒在帐篷中,一人向前,一人向后,借着亮光暗暗警戒窥视起来。
此时离天明约莫还有一个半时辰的功夫,正是睡得最沉的时候。两人既是发现此处防守松懈,又没什么高手,便也不心急。孙向岳更是盼着能够大杀一通,好好宣泄一下这几日的戾气。
周清清人在危险之侧,却是心大的很,孙向岳低声笑道:“师哥,我想到了一句诗词,用以形容你我今夜的作为实在是恰当不过了。”
孙向岳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那些年我被周师叔逼迫背下的经书诗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还是我燕师父说得有道理,我辈做人正直,胸中就有浩然之气,背下诗词歌赋能济得什么事。”
周清清立即答道:“燕师伯说得乃是‘若还能学会诗词歌赋,经史子集,那就再好不过,若是脑袋实在不够灵光,也不十分打紧。’师哥莫非是要自承脑袋不够灵光吗?”
孙向岳道:“压低些声音。你快说什么诗词好了。”心下却是暗喜,帐篷中此刻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脸红脸黑丝毫也是看不出来,可实在是太方便了。
周清清哪会知道师哥心底想法,复压低了声音笑道:“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你道是像不像?”
孙向岳听了,不由笑道:“香山居士好端端地一首词,竟会被你形容为咱们这等鸡鸣狗盗之事。他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非要被你给气活了不可。”
忽见旁处有人前来,两人连忙闭口不言。只听来人对那门口守卫道:“开门,到时候了。给那小子送饭了。”
守卫回道:“给这小子吃这些好的作甚,来来来,再等上一等,把我的伙食与他的调换调换。”
来人向后退一步道:“莫动。大哥这般吩咐,必有大哥的道理。你若是不想干了,趁早与我们散伙就是,不要连带我一起受罚。”
守卫道:“说些什么话来,大哥此时不在山上,我等还不能稍微放纵放纵?咱一人便夹他一片肉也好。我等在这山里不敢走远,连只野味也打不到,好不容易轮到咱两人值夜,哪有不趁机补一补的道理?”
来人迟疑半饷道:“好,你先夹出来放好,等我出来。咱们换班之后再分。”又道:“我知你秉性,偷吃可以,但你好歹也要给我留上一些。”
守卫道:“放心放心,快去快去,我必等你回来。”说罢,往旁边站了一些,两人腻腻歪歪,不知又在做些什么。
等到送来人进去主屋之后,这守卫才大声骂道:“早知你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在此装什么忠心耿耿。当兄弟们不知道吗?这几日里,哪天晚上的饭食没被你小子卡掉不少油水?不是如此,我们这嘴哪会淡出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