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清这才明白,又想是因自己两人之故,她们才会承受这般苦楚,心下更加感到愧疚歉仄。
拜别村民后,村长与阿玉两人又送孙向岳与周清清师兄妹到通路出口方才离开。孙向岳临钻进密林时回头一望,看到阿玉与村长还在原地站着,正要返回,见她身量比村长低了一头,一条长辫梳在脑后格外好看。
再想看她几眼,却是被师妹拉了一拉衣袖,道:“师哥,我们走吧。”
孙向岳才回转了身子,跟上师妹的脚步,道:“师妹,你心中可是为那些枉死的村民感到歉疚?”
周清清听了,低低应了一声道:“是。”
孙向岳看她神色沮丧,也不忙寻路,与她说道:“师妹,你要知道,江湖之中多的是冤死横死,这些却是你无论如何也帮不了的。”
周清清顺手拨拉开头顶的树枝,又看向师哥,只听他继续道:“人生短短百载便要终结,修道之人求的是飞升成仙,那些村民等隐世之人求的独善其身,我们练功习武所求的又是什么?
“有些人是为了行走天下,有些人是为了追求自身极限,还有的是为求财求利。只是习武之人因为有了常人所不及的本领,便难免不守那些拘束常人的规矩了,”
周清清若有所思,当下说道:“官府之人也不过是寻常人罢了,自然难以管到江湖之事。他们徒劳地管来管去,江湖中人对它的厌恶也就更加不是毫无缘由了。”
孙向岳道:“不错,哪有天天听着一只苍蝇在身边嗡嗡乱叫的道理,自然是要一巴掌赶走的。
“寻常约束既然对那些心术不正的武者无可奈何,那就只有咱们自己量力而行了。”
周清清沉吟道:“这又与那些枉死的百姓有什么关系?”
孙向岳道:“师妹,寻常百姓与咱们习武之人一样,其实是没什么区别的。无论是寻常奸商酷吏,农户贫民,还是我们习武之人,唯一有所区别的不过是本性的善恶罢了。
“天下之间,我们只不过是为善为恶的一分子,因为心中有了信念,故此才有了对抗。你我行走江湖,打的是惩奸除恶的旗号,但惩奸除恶便不会有所牺牲么?这些村民,便是我们所见到的,第一批牺牲的友人了。”
“师妹,那些村民为何会在石壁之上张弓引弦?无非正是为了守护善良与正义罢了。我们所作所为,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若是常人用异样眼色看待我们,我们或许基于身份无法分辩,但只要心底明白这一点就好。”
见师妹没有答话,孙向岳不由看向了她,只见她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孙向岳忙停下来,只听周清清道:“我没事。师哥,让你担心了。”
孙向岳轻轻抚过她的眼睛,道:“初出江湖,心怀正义的人的心肠又怎么会硬得起来?师哥只希望你行走江湖之中,不管力所能及,还是力有不逮,都能永远怀有悲悯之心。”
周清清听罢,直接趴在孙向岳怀里抽泣起来,却是再未说话了。林中光线昏暗,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又重新上路。
两人在林中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又不必像来时那般亡命急奔,走了有快三天才出了林子。走动之间,孙向岳偶或发现有人沿路返回的痕迹,只是不知是那蒙面首领还是他的手下留下的了。
下午时分,孙向岳带同师妹在山脚下一处小镇安顿下来,略作询问后方才知道,正是在两天前,有一个衣衫褴褛,浑身带伤的武人从密林中出来,到了这处镇上,用扛来的野猪换得了一身衣物和吃食,却未再上山,而是离开往北去了。
两人隐隐有所猜测,此人就是逃出来的蒙面首领。孙向岳心底暗道,山上的强敌又少了一个了。
待到吃饭交付房钱时候,孙向岳从身上左翻右翻,如同百宝囊一般,变出了两块银锭,便免去了师妹心底的露宿野外之忧。两人小声约定,今夜子时,两人偷偷溜出镇子,再去那郑刚中郑大人的居所打探一番,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子时刚到,孙向岳推开卧房窗户,只见师妹也正探出头来张望。两人相视一笑,双双提身出来,又关好窗户,出了镇子上山了。
两人都修习的是高明轻功,大有进步余地,经历过这份凶险,已经有所进益了,连带登山也要快了许多。不惟如此,头次上山之时,周清清只当游山玩水,丝毫没有防备,今次却是将睁大了眼睛,再不敢放过任何异动。
两人轻车熟路,稍费了些功夫,已经快要两人上次遭到伏击的地方。突然,走在前边的师哥拉了拉身在后方的周清清,向左侧树上急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