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看向花未九的方向,眼神中不带有一丝感情,让花未九觉得方才还显得嘈杂的广场,似乎转眼间寂静了下来,带着一点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人是谁?为何要用这种眼神打量自己?
一瞬间,在花未九心中泛起无数个问题。
陈瑜之察觉到花未九的异常,转头向她目光所及的位置看去,一看到那名男子,陈瑜之就笑了:“原来今日连璟王殿下也来了此处。”
他对着花未九解释道:“这就是皇上的第七子璟王殿下,没想到居然对西域的佛法也有如此的兴致。”
花未九点头,突然想起杨秋白曾经问她的那句话,再看向璟王所在的位置时,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悄然离开了。
陈瑜之一边拉着花未九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边继续道:“璟王非皇后所生,是贤妃的第二子,但从小机敏过人,因此极得圣上喜爱,四岁起就随着皇后在宫内长大,现如今太子的人选还没有确定,不过据说璟王胜算很大。”
正说得起劲,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噹噹......”的击钟声,法会开始了。身穿麻衣的西域僧人在寂静中登上正中央的莲台,开始宣讲西域佛道。西域佛教由来已久,自隋唐穆罕默德创回教于大食之后,以兵力行教,马蹄所至,佛教尽为所灭,但安息、大月氏、康居、迦湿弥罗、犍陀罗、疏勒、于阗、龟兹、高昌等国佛教却依旧在百姓及王族间流传,尤其是大宋建国后,与西域的交流再次繁盛起来。
花未九虽然对这种宣讲佛法的盛会没什么兴趣,但想到凶手也许就混杂在其中,于是在如同催眠曲般的梵音中勉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视着整个会场的动静。这场法会延续了数个时辰,虽然中间也曾出现有人端坐时间过长而昏厥的事件,但都是极小的骚动,直至整个法会结束,也未曾发现有什么伤人的举动出现。
花未九跟陈瑜之对此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凶手自己写错了时间?又或者是凶手发现现场守卫众多,难以下手?再或者是凶手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愿意再次伤人?
此时天色已晚,紫色的云霞也随着暮霭将要沉入天际。直至人群散去,花未九依然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萦绕在心间。也不知道是因为众人部署许久,凶手却识趣的未曾出现,还是因为那一双寒冰般的眼睛。
“未九,你觉得这凶犯下次还会出现么?”陈瑜之骑着一头栗色的小马,在一旁问道。
因为上次借马的缘故,本着今后方便探案的原则,陈瑜之为自己和花未九各争取了一匹办案用的代步马匹,虽说不是什么名驹,但跑起来速度也是颇快。甚至陈瑜之为了配合花未九的身形,特意将原来的两匹健马
换成了两匹小马。对这一点,花未九很是领情,专门请他去飘香阁喝了点酒。
花未九看着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西郊的青石路两旁都是大片的松柏,与大理寺内的景色有着迥异的风格,倒是有一种大开大合的敞快感。她思?半晌,皱眉说:“凶犯必定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物,纵然是不得志的小人物,却似乎不像那种轻易就会退怯的样子。只是.......”
她顿了顿,问:“金大人和杨大人怎么看?”
陈瑜之调转马头,将那匹朝着路旁草地欢快跑去的小马拽回了花未九身边,这才说:“金大人随着都指挥使一同回去了,杨大人似乎还在寺中未走,我见你有些恍恍惚惚,因此提前陪你出来了。”
花未九喝住身下那匹枣红马,问:“杨大人还在寺中?”
陈瑜之奇怪地回答道:“正是......”
花未九心头微微触动,她这才发现确实自从讲道之后,自己就有些心思恍惚,以至于很多事情想的都不够完全。她对着陈瑜之有些自嘲一笑:“瑜之,只怕我们想错了方向。那凶手只说是在今日犯案,却从来未曾说过是在法会当中!”
陈瑜之一愣,这才想到凶手利用了人们的这种心理。人往往在听到有重大事件出现时,就会理所当然以为案件会发生在那一刻,却没有想到,案件完全可以发生在之前,或是之后。
一句话,让陈瑜之差点从马上跳下来,眼都直了:“未九,快,咱们赶紧回西铭寺!”
入夜的西铭寺中灯火辉煌。因为今日有高僧来此讲道,因此即便是入夜时分,巨大的灯柱依然照耀在广场上空。灯火之下的西铭寺,巍峨雄壮,显得愈加美轮美奂。
花未九骑马一路飞奔而来,还未曾进到大殿,远远便看到灯火下的杨秋白,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与他一起去白马寺的情景。同样是百年古刹,如今的境况却是天上地下。花未九心中不由暗叹一声,将枣红小马牵到槐树下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