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王曙府,如同一张黑白速写,撤换下了往日的红烛,灯笼与帷幔。
管家宁叔带着人挨个检查各院。手指扶着白绫,往两边挑一挑,并不是白绫歪了,只是想扶上一下,再送一下老爷。
寇氏理着王曙花白的头发,见王益恭将寿衣取来,就示意他放在桌上:“你和益柔去把衣服换上吧,我再和先生说说话。”
王益恭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换好衣服,寇氏用手抚平王曙身上的褶子:“我还是太赶了啊,这走线都有些不均匀。”
正摸着,寇氏不自觉的笑起来了:“倒是先生你,早些年就把自己的棺材漆好了。”
又从袖间掏出一个绣花荷包,拿在自己手里摩挲着。
“当年的结发荷包还挺结实的,这还是郭姐姐临终前给我的。这你得带上,下去了,郭姐姐就能通过这荷包认出你,过些年我也带着另一个下去,也能相认。”
将荷包贴身放好,寇氏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床上的王曙,伸手捋了捋他的胡子。
转身便出了屋子。
王益柔换好白麻制的衣服,头上戴白,自己一人坐在院中,王曙那一双眼睛似乎依旧在眼前,随着自己的视线而转动。
那一双眼睛慢慢的唤起了自己记忆里的另一双眼睛。
虽然王曙那皱皱巴巴的眼周皱纹,以及癞皮狗似的眼袋怎么也和记忆中的眼睛都不像,但眼神一致。
大概从高三开始的和家人的交流就少了,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迷茫、逃避。
转而避免与家人交流,总是试图用没有计划,没有目的的忙碌来填充自己的时间。
后来虽然也稀里糊涂的考上了大学,勉强全科及格的通过了考试,但自己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
高三与大学,一本与三本,对于王益柔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换个地方用不同的事物填充自己的生活。
那年背着书包,感慨自己终于毕业了的王益柔,第一次主动往家里打了电话。
“爸,我失业了。”
王父以往每次打电话都会小心谨慎的提醒王益柔,要注意自己的人生规划或者身体健康。但这次没有。
“那就回家吃饭呗。”
餐桌上的父母,一如往常的吃饭聊天。但眼神与王曙的眼神何其相似。
王益柔回过神来,听见寇氏在叫自己,应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寇氏冲他点点头:“官家一会要过来,你准备一下,和我还有你哥一起去大门迎接。”
寇氏说完便看向了天空,王益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虽然时辰不早了,但夏天的夜晚总要来的迟些,夕阳的余晖从身后洒在青灰色的屋脊上,在两人对着的天边,彗星拖着它的尾巴挂在天空。
“这星孛几天前就来接先生了,看样子他还想多看看你们啊。”
“母亲,父亲一定会再待上几天,多看看我们的。”王益柔把卡在嗓子眼的妈生生咽了下去开口宽慰了一句。
不多时,三人便带着随从,大开中门,在门前等候。寇氏作为命妇,自然是比兄弟两个白衣站的靠前的。
巷口那边转过来一位玄衣老者,双手端在腹部,挪着步子,走到寇氏面前。来者正是同平章事王曾。
寇氏带着众人向他行礼,王曾看着寇氏,好似陷入了回忆,半晌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