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家不会离开。”
巧娘看着语气坚定的谢懿,摇了摇头道“,小官人万勿逞一时意气!凭你家如今的财力,无论去往何处都不会过得差了!离开上海,去寻个安生的落脚之地过日子……”
“落脚之地?”谢懿出声打断巧娘,颇为嘲弄地看着她道“,谢家在上海经营多年,只因一个小小的吏目所迫便不得不远走他乡。敢问小姐,两京一十三省,何处没有衙门?何处没有贪官污吏?”
“小官人噤声!此言万万说不得!”巧娘吓得看了看左右,连忙制止他,却还是忍不住相劝道“,你若不走!大官人是不会放过你家的!”
“小可知晓,小姐的好意谢家心领了,”谢懿对巧娘拱了拱手。
此时,天空忽然飘起了蒙蒙细雨。
江南人家错落有致的黑瓦白墙纷纷笼罩在“烟华”之中。雨星滴落谢懿的脸颊,他才突然想到了甚。
“对了,小姐前番走时,将伞落下了,正巧今日有雨,这便给小姐取来。”说罢,谢懿转身朝谢宅里走去。
待他捧着那把海棠画伞回来时,只见巧娘的几缕发梢已被雨打湿,粘在了鬓角上。
他止住了身子,突然盯着眼前的少女道“,巧娘。”
“呃……嗯?”巧娘顿时一怔,不知该不该应。
虽然明末礼法崩坏之甚常常骇人听闻,但这些反叛传统者毕竟是少数,就像后世之非主流,只是由于特别的关注才被夸大其影响。
而常人往来交际还是会依循礼节的,无关系的男子直呼女子名实非礼也。
然而,谢懿似乎并不在意是否失礼,接着问道“,你缘何要来我家将这些告诉我?”
“这……”巧娘有些心慌意乱地低下头道“,奴、奴家出门替夫人办事,恰巧途经你家,便顺路来告知一声……”
谢懿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而是轻轻将伞打开,缓步走近巧娘,为她遮住了越来越大的雨滴。
此举已越男女大防,他借此试探巧娘,原以为巧娘即便不会保持距离,也不敢看他,岂料,眼前的妙人不仅未后退,还鼓足勇气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巧娘双眸如水,柳眉似画,清澈的眼底不时闪过一抹羞怯,却仍不肯认输般直直地看着谢懿。
谢懿将伞递给巧娘,同时在她耳边悄声道“,不管你再听到甚,都不要再来谢家了!切记,定要护得自己周全……”
巧娘全身一震,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接过,连招呼都忘了打,便撑着伞缓缓在雨中离去。
耳边,谢懿的声音一遍遍回荡着,恍惚间她已穿过东街口,而雨似乎渐渐停了。
巧娘仰头想看看天色,却不经意间注意到伞面上,那栩栩如生的海棠边多了一首题诗: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这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的《画堂春》开首两句,却恰好戳中了巧娘心中,她与谢懿之间那微妙的关系。
她呆呆看着那两行小楷,不由地失了神……
巧娘走后,当晚。
“啪!”清脆的破碎声从谢懿屋内传出,惹得门外围着的家人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