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醒来时,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巾和被褥。
她多希望也能似谢懿般扭转悲惨的身世!可惜她既非男儿身,也不懂经营。
不知不觉,巧娘将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都投射到了她并不了解的谢懿身上……
她以替夫人办事为由,撒谎骗过了王家门房,冒着巨大风险跑来谢家。
与前番造访谢家一般,她不愿进门,只是托谢家人请谢懿到门口说话。
不多时,谢懿便赶来了。
今时的谢懿一改谢家落魄时的清简,一身上好的山东茧绸,脚踏鹿皮靴,头戴帛边网巾,手中还盘着一把泥金倭扇(折扇),整个人容光焕发!
落在以俭朴自诩高洁的读书人眼里,便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但在巧娘眼中,却更显得神采非凡!
二人相对一礼后,对巧娘再访颇为诧异的谢懿当先问道“,不知小姐再度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相比上次的半遮半掩,巧娘居然毫不羞怯地直视谢懿,正色道“,小官人,你快走吧!带着谢家人速速离去,否则便要来不及了!”
谢懿一惊,困惑道“,走?去哪?”
“不论去哪儿!切勿在此耽搁!”
“为、为甚?”谢懿仍不明所以。
巧娘急切地解释道“,我家大官人和夫人商定,要设计构陷于你家,借助衙门里的关系拿你下狱!”
谢懿心中大骇,不禁打量着巧娘,见她不似玩笑,却仍有些犹疑“,此话当真?”
“当真!”巧娘答道“,我家大官人性情贪妄好妒,向来行事阴鹜!他那丈人便是县衙的刑房典吏龚守义!专掌案宗、刑讯和收押之人,却历来欺下瞒上,即便大老爷也受他蒙蔽!若加罪于你易如反掌!你是斗不过他的!”
“可……”谢懿紧锁眉头道“,我不曾开罪于王家,那王乾因何要致我于死地?”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谢懿的脑海,他忙问道“,你说他贪妄好妒!莫非……”
“正是!”巧娘立即接道“,大官人要夺你家织布场和‘神梭’!”
谢懿听了,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不曾怪罪王家挤垮过谢家,只道是在商言商,弱肉强食才是市场法则。却不料王家反倒得寸进尺!不择手段!
何为市场?自由竞争、优胜劣汰!如此,买家能以最合理的价格购买商品,卖家能以最合理的利润维持经营,形成良性循环。
但自由竞争的前提是公平,是共同约定的底线,是社会契约和独立司法,而不是你背后有谁谁谁,我背后有谁谁谁!
“无公平,不自由……”谢懿忽然有些心灰意懒,他忍不住喃喃道“,好一个泱泱中华,千年古国!究竟要到哪朝哪代才治得好这顽疾?”
“小官人?你怎么了?”巧娘见谢懿魂不守舍,有些担忧地问道。
“无妨,”谢懿正对着巧娘,深深一礼道“,多谢小姐好意相告!谢家上下不胜感激!这番恩情小可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