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哥儿,你没事吧?”谢长盛不无担忧地向屋里问道。
屋里的声音平静地答道“,无妨,只是不慎碰掉了花瓶。”
“那便叫家人进去将碎片清扫了吧!”谢长盛接着说。
屋里的人淡淡道“,不必。”
家人们又在门外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未敢闯入谢懿的卧房。
屋内,谢懿背对着散落一地的碎瓷片,纹丝不动地立在一方铜镜前。
每当情绪不受掌控时,他便会照着镜子,当看到那个暴躁的人后,他便会渐渐恢复镇定。
愤怒是无能的表现,冷静是胜者的秘诀。
镜子里,谢懿面如死水般的沉静,自言自语道“,王乾,此乃汝自寻死路……”
次日,往常多半睡到午时的谢懿起了个大早。骑在马上,叫来宝牵着出了门去。
走了好一阵,来宝却对路线感到困惑起来“,懿哥儿,咱不是出城游玩吗?”
“我有说过吗?”心事重重的谢懿无心解释,沉声反问道。
来宝挠了挠头“,没、没有……”
依照谢懿的指点,两人又接着走了一段,直到前面已别无门户,只剩一座大宅。
这座大宅富丽堂皇,比之谢宅更要阔绰一倍!
只见门前两只汉白玉砌的石狮子,八根门柱对立,墙高一丈余,东西不见首尾!
尽管隔得老远,却已能眺望到墙后高大错落的朱楼高阁,钩心斗角连碧霄!
大门上方挂着一副烫金字匾:刘邸。
“懿哥儿,再往前便是刘老爷家了……”来宝犹豫道。
见谢懿不应,来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一直走到刘宅大门外,谢懿这才下马,对来宝道“,汝且在此候着,我去去便回。”
来宝大吃一惊,看了看刘宅高大的门楣不禁有些害怕道“,啊?懿哥儿你这是要……”
明朝士绅阶层的特权很大,除了减免徭役、赋税之外,若是有功名者犯罪,地方衙门只能到其学籍所在的官学机构请求革除其功名,才能动刑。
而寻常百姓须以见官之礼待之,“惟其之言语是听,惟其之容止是观,凡过路者无不敛容屏息。”
庶人是万万不能与士子平起平坐的,否则便要治不敬之罪!
当然,自正德以来,民风由俭入奢,商品经济大发展催生了消费主义,而朝廷对读书人的各种物质资助渐渐不再兑现,导致底层儒生生活贫寒。社会风尚由此发生巨大转变。
例如,人们对秀才早已不似明初那般尊崇了,更有甚者以穷酸讥之。对举人尚有几分敬畏,但也不比从前。
然而,还不曾有谁敢把进士老爷不放在眼里!
刘家是县里屈指可数的书香门第、士绅大族。刘老爷堂堂二甲进士及第,官至知府,刘氏子弟皆有功名在身,不是举人便是秀才,而照刘家的传承来看,再出一两个进士并非难事。
因此,即便是知县大老爷也得给刘家几分面子!谢家这等空有几分钱财的商人更是无从比较。
只见谢懿直奔刘家大门,在来宝目瞪口呆下,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叩响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