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接一声停不下来的咕鸣,众人都紧张起来了。
人的目力在这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除了山林里一片黑压压的树枝和天上那一轮朦朦胧胧的明月之外,根本看不到其他东西,他们连鸣叫声从何而来也根本不清楚,只能猜测那声源是在森林里。
此刻,身边没有了高楼大厦,没有了任何现代文明的建筑物可当庇护所,眼前只有一堆篝火,四面八方的鸣啼在山林连绵不断,在这黑幽幽的后山里显得格外震撼。
一种来自大自然的令人畏惧的力量不断拨动着他们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这不是一只禽类可以发出的叫声,来的突然,而且很整齐划一,这里恐怕是什么鸟类的栖息地。
陈屿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没有太大问题。
然而现场没有露出不安神色的也就只有他,余困和张峰了。
陈屿天性沉稳,而余困是太过脱线,完全一副没意识到危险的样子。
四周太过昏暗,对于未知,人总会产生一些恐惧的遐想。
张峰露出郑重的神色,细细地听了一会儿,神色变的有些古怪起来。
“这个叫声……这是黑背钟鹊。我在生物音频中听到过。”他用有些不确定的口吻说道,“一种黑白相间的鸟儿,眼睛是红色的。这声音……没猜错的话,是一群钟鹊交配发出的求偶信号,现在是夏天,正是他们交配的季节。”
众人闻言,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只是鸟,不是什么怪异猛兽就好。
继而齐刷刷感到严重的违和,张峰这满身虬结肌肉的大汉模样,实在不太像是会出来临时科普的角色。
看到大家有些不信任的神情,韩语大小姐立刻横眉竖眼维护表哥:“你们都不知道我哥什么专业的嘛?别看他这样,他可是动物科学专业的,对各种小动物都熟悉的很。”
她这样一解释,张峰的形象在此刻一下子变得无限的睿智可靠。
大部分人也是立刻放松下来,甚至开始把周围的鸟叫声当作奇遇,拿着手机就录起小视频来。
可陈屿却发现,张峰的脸色却不是那么释然,反而有些疑惑和不自然。
他突然想起早上路过客厅,弟弟在家看的晨间新闻里,报道华国鸟类非正常迁徙的新闻。
不知道为何,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陈屿走过去,以旁人难以听见的音量低声问道:“社长,这鸟叫有什么不对的吗?”
张峰看了一眼陈屿,他还是比较信任这位学弟的心性的。
于是脸色凝重地向陈屿解释道:“这黑背钟鹊,一般在澳洲比较常见,华国很少看见这种鸟类。这种鸟具有很高的智商和社会性,一般的族群只有二十五至三十五只左右,且拥有极强的领地意识,一般黑背钟鹊族群和族群之间会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而我们这里……”
“听这个叫声,怕是上百只了,而且非常密集?”
陈屿接上了张峰未说完的话,他反应很快,听专业人士一点评立马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异常。
森林里未知的黑暗像是笼在心头上,令他愈发警觉起来。
不远处,完全放下心的游泳社社员周斌竟然开始试图靠近树林,想满足一下自己的猎奇心。
他走向一颗黑色树冠里异常嘈杂的大树,左手竟拿了个手电筒打光,显然是想要录一段关于鸟的近景视频。
张峰看到了这一幕,当即神色大变,吼道:“周斌,你小子给我回来!”
但周斌已经走到了一颗大树的下方,手电筒的刺眼白光径直射向了树枝上被暮色掩盖的鸟儿。
下一秒,周滨当即大惊失色,这哪里是什么树叶,枝桠上黑压压的全都是鹊鸟。
只见树枝上密密麻麻的一双双红色鸟瞳在刺眼的光亮下齐刷刷地看向了周斌,那画面像一幕恐怖电影,令人毛骨悚然。
可惜张峰的提醒声为时已晚,或者说周斌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听不见别的声音,颤着嗓子怪叫了一声,直直就把手电筒甩了出去,正好砸到了树上的一只。
这一异动,霎时间惊起了在树上鸣叫的黑背钟鹊,那棵树上的钟鹊突然一起高鸣起来,整齐划一,如同烧起狼烟,警示敌人入侵一般。
“你丫的傻叉周斌,快给老子回来!这鸟儿领地意识极强,不能招惹!”
张峰气急败坏的喊声被淹没在一片尖啸里。
下一刻,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到所有的钟鹊像是军队一般,在听到那棵树上同伴的警啸之后,齐刷刷地展开翅膀,直冲向云霄,遮天蔽日的黑云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天空。
这一刻,他们借助朦胧的月光,才勉强看清这附近数量骇人的黑背钟鹊,他们集体围绕着野炊的地点,如同不详的漩涡一般,不停地徘徊起来。
张峰咬牙切齿,但这会儿也来不及教训猪队友了,只见他往前一步,大声指挥道:“所有人——靠近火堆!它们怕火!大家不要慌乱,来我这里集合,靠在火堆旁边!”
所有人立刻都以最快速度来到篝火堆旁边,连周斌也连滚带爬地靠了过来。
三个女孩子手挽着手,十分不安地站在火堆边,游泳社社员们在这一刻还是显现出了一些男子汉的气概,把女生团团围住,护在了里面。
但黑压压的钟鹊群还在天空盘旋,似乎没有离去的想法。
陈屿站在火堆旁,看着天空,他想起之前的解剖实验课上,自己在危急关头,突然开了天眼一样的觉醒。
好像身体在关键时候总会迸发出更进一步的实力。
而眼下,是一个更加危急的局面。
他仰头,眯起眼睛,极尽可能地望去。
一瞬间,仿佛镜头收缩,世间万物如万花筒一般急遽变小,速度快得甚至令他感到一丝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