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往会议室走的时机，董浩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家公司，规模不算很大，装修说得过去，一个角落里，堆了很多纸箱，里面应该装的是货，上面印着洗发水、面膜等商标和名称。坐在座位上的员工，有的打电话，有的看电脑，一副欣欣向荣的局面，说明生意还过得去。

如果说前面对邻居、家人的询问调查是铺垫的话，来到卞小英生前工作的地方，案件侦办才算进入了实质性阶段，董浩提醒着自己，注意每一个细节。

每个人一天有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大约八个小时，路上来回、逛街大约三四个小时，上班一族每天跟同事相处的时间长达八九个小时，某种程度上，同事比家人相处的时间要长得多。

根据法医鉴定的结论，卞小英遇害的时间是上周三深夜，大约十二点至两点期间。男邻居描述的，大约十二点时，还听到她在屋里说话，应该是随后就遇害了。

董浩已经从警队相关部门那里，拿到了卞小英出事那一晚的通话记录，上面显示，十二点前后一个多小时里，根本没有电话通话，那就证明了，确实有人跟她回了家。卞小英跟邻居们很少打交道，跟家人不怎么联系，能让她不加防备带进屋里的人，很有可能就在这些熟悉的同事之中。

会议室在办公区另一面，整个公司也就十来个人的样子，看到经理出来了，正在办公的员工们，都低头做勤勉工作的样子，时时悄悄抬头看看两个警察，脸上都是一种既紧张又带有兴奋的好奇神色。

毕竟是曾经和他们一起工作的人离去了，也许心有感伤之余，多了些闲时的谈资。

谈了几个人之后，一个面色苍白，身体瘦削，头发杂乱的年轻人走进会议室。他自我介绍说，是这家公司的网管，姓李。据前面的员工吐露，他和卞小英谈过一阵朋友。

可能是因为和卞小英有这个特殊些的关系，小李神情显得颇为紧张，坐下之后，眼睛不定的四处乱转，双手在破旧的牛仔裤上，不停的摩挲着。

老郭也不开口说话，眼神坚定的盯着他。

据说心里有鬼的人，是禁不住警察这样盯的。小李在逼视下，时而和老郭匆匆对视一眼，迅速挪开自己的目光望向别处，显得很是无所适从。

在经过大概一分钟难熬的沉默之后，老郭终于眨了眨眼睛，神情自然的开口问道：“听你们同事说，你和卞小英谈过朋友？”

听到老郭问话，不知把眼神放向何处的小李，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解脱一般的说道：“是。那是快两年前的事情了，小英刚来公司没多久，我看她有些困难，就常常帮帮她，处了一阵儿，彼此感觉性格不合适，后来就分手了。”

做网管的，一般都是不爱动的性格，而卞小英是做销售的，应该是比较开朗。

“一阵儿？一阵儿是多久？”老郭眼睛半眯缝着，却时时露出一股凌厉的光芒，开始盘问细节。他的表情像是在随意问问，又像是诘难小李回答得不准确，让小李摸不着头脑。

这是老郭的盘问技巧，往往在很细节的问题上，如果是做贼心虚的人，耐心不够的话，肯定会露出马脚。

“也就两个月左右吧，没多久。”小李却没有任何不耐，语气明显轻松了。开口说话让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方才在老郭的逼视下，他几乎想夺门而出。

“哦，两个月，那你们到什么程度了？彼此了解很深吗？”老郭扭头看了一眼在做记录的董浩，见他没注意到自己，只好回过头来继续问。

两个月确实时间不长，董浩跟小妤认识也两个多月了，但是如果不注意的话，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董浩跟小妤一个星期才见一次，小李跟卞小英可是几乎天天见面。

会不会是小李一直对卞小英旧情难忘，分手后时隔近两年，终于抵不住内心的盼望，跑上门去胡搅蛮缠，一时冲动才酿成惨祸？很有这个可能啊！

老郭默默在心里做着推理，看着小李的眼神愈发的明亮起来。不过他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能抓住凶手，更重要的是，要有支持推论的证据。

眼前这个小李，虽然一开始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要么他是无辜的，要么他就是心理素质极其过硬，犯了命案都不跑，而且充分相信，他能保证自己不会落网。

不放过蛛丝马迹，但也不能妄下结论，这是老刑警的基本素质。老郭自己心里想着，脸上表情却没什么起伏。

“也没什么程度，两个月能到什么程度？平时就是一起在公司工作，下班后出去吃过两次晚饭，看过一次电影，仅此而已。”小李伸手挠挠乱七竖八的头发，用自嘲的口吻回答。

他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斜着眼眼睛偷偷的望望老郭，见到老郭盯着他，又赶紧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两个月，钱花了不少，啥便宜也没占着，窝囊啊！

“上周四白天，你打过卞小英的电话吗？”老郭观察着小李的表现，得不出什么具体结论。继续问下去的话，事关个人隐私，只好不再深究他俩的关系，换了个与案子相关的话题。

“打过，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上午公司有点儿事儿，跟电脑有关，需要每个人都在，结果小英没上班，我打了她电话也没人接。”小李很肯定的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打的？”老郭接着问道。

“大概上午十点左右，我是做网管的，对时间比较有记性。”小李对答如流。

老郭看看董浩，董浩心领神会的，翻了翻笔记本，再掏出刚才罗经理给的名片，对了对号码，轻轻对老郭点点头，证实小李没撒谎。董浩笔记本里，记了卞小英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小李打给她，是用的公司座机。

董浩正要把笔记本翻回刚才做记录那页，卞小英的电话号码映入眼帘，忽然他心里一动，注意到了不太寻常的地方。

下午在旅馆的时候，关于卞小英的手机，就曾经在他脑中闪过一个不太明确的暗示，忽闪一下就过去了，并没引起他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