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盯着电话号码，那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按理说，这家公司的规模，她的收入应该不高，何况她家里条件艰苦，怎么会舍得用手机呢？想到了这一点，董浩一边注意老郭的谈话，及时做笔录，一边儿想着自己刚发现的疑点。他当户籍警那半年，接触的人可是不少，如今手机虽然不再是稀罕物，但远远没到普通打工族消费得起的地步。

一部手机动辄三四千元，顶得上两三个月的工资了。加上打电话接电话都要通话费，一把人是不会买的。这个本该引起注意的地方，差点被疏忽过去，董浩不禁有些自责。

老郭却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说说你对死者的看法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不定能帮助我们提供线索。”

前面几个同事对卞小英的印象是：平时寡言少语的，遇事却很热心，乐于帮助别人，工作负责，生活节俭，性格平易近人等等，完全是个普通的打工族，并没什么特别让人觉得与众不同的地方。

小李跟她谈过朋友，不知道小李能说出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来。

“小英是个好姑娘，虽说我们没谈成朋友，她对我还是挺好的，比一般同事好些。工作上，她也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她孝顺，挣钱给家里还债，她那时候跟我说过一次，因为她上学，家里欠了村里人的债。她生活特别简朴，不乱花钱，真的，她是个好姑娘。”小李认真的说着。

老郭和董浩交换了一下眼神，小英表哥提起过，她家里因为她上学欠债的事情，从小李这里又侧面印证了一次。

“据你所知，她平时跟什么人有交往吗？会带什么人回她住的地方吗？你去过她住的地方吗？”老郭用漫不经心的口气问，眼睛却牢牢的盯着小李的一举一动，再细微的眼神变化，也逃不过老郭的观察。

小李的神色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快速的瞟了老郭一眼。

“我跟她交往的时间不长，关系不是很亲密。有一次我们一起吃完晚饭，看了场电影，时间挺晚的了，我想送她回家，她没同意，说从没带过外人去她住的地方，她不是随便的女孩儿。”小李稍微有些脸红的说道，感觉他那点儿龌龊心思，被人揭露了出来。

“哦？那她平时出差的时候多吗？”老郭问道。

“出差？据我所知，她们几个做销售的很少出差，几乎没出过差。我们这间贸易公司，做的产品是在市内销售的，根本没有外地的客户，用不着出差。倒是做采购的同事，要不时的出差去外地，去供应商那里看厂订货什么的。”小李抿抿嘴唇，用淡定的口气说着。

老郭和董浩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兴奋。

据卞小英的邻居们反应，她有时会夜不归宿的，有时是一晚上，有时几天不回去住，别人问起来，她就说是出差了。看来这是个意外线索，但是之前的同事提起过，卞小英下班之后，跟同事几乎没什么交往，她去了哪里，还得深入了解了解。

看来回去之后，要再查查卞小英的手机，说不定以前的通话记录和存的电话号码，能发现她的生活轨迹，找到突破口。案发之后，手机就被作为证物封存了，董浩想看还得登记。

“好吧，就谈到这里，要是你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想起来，可以随时跟我们联系。”老郭没再问什么问题之后，董浩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办公室电话，递给了小李。小李小心的折叠好，放进贴身的衬衣口袋里，转身走了出去。

“两位警官，辛苦了辛苦了。等下聊完了，我请两位吃个便饭，反正也快到下班时间了。”最后一个来谈话的是罗经理，嘴上热情洋溢的说着客气话。作为公司的领导，他先是负责接待，还要等着做笔录，暗叹倒霉之际，巴不得赶快把他俩轰走。

“不辛苦，晚饭就不吃了，害你等了一下午，真是麻烦你了。”老郭一边回话一边看看窗外，天色半黑。再看看手表，已经快五点了。

下午出来先去小旅馆，再来公司谈话，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时候。

“师父，您问了一下午，要不我跟罗经理聊聊？”董浩歪着头请示师父。

“行，你们聊，我喝口水。”老郭点点头。聊了一下午，该了解的也差不多了，经理未必就能比同事更了解手下的员工，让董浩锻炼锻炼也好。

“请问，罗经理，你们公司包给员工租房吗？包吃饭吗？给配手机吗？”董浩一连串的问罗经理。

“这些……肯定是不包的，现在生意多难做啊，每个月除了给他们的工资，公司其实赚不了多少钱，纯属有个空架子。说到手机，我自己还没用手机呢，费用实在是贵啊！”罗经理一听，就开始倒苦水。

凭他在社会上混的这些年的经验，这个小刑警，说不定是见自己的公司装修还算过得去，要介绍熟人来上班？这万万不能答应。他做的是奉公守法的生意，用不着找什么关系户。

“那你们一个月给卞小英开多少钱的工资？”董浩接着问。

“她们做业务员的，基本工资是一千二，销售提成是多劳多得。”罗经理见董浩还是围着案子在问，稍稍觉得放心。

“卞小英一个月大概能领多少钱？”董浩暗暗算了下，就是基本工资，卞小英也比自己多些，他何年何月能买房，买个手机嘚瑟嘚瑟。

“她的业绩只能算一般，连提成算上，一个月也就两千不到吧。其实我也是觉得她可怜，才一直留着她在公司。现在公司人手足够用，少了她一个，影响不算很大。”罗经理起身给老郭续上水，仍然按着自己的思路在回答董浩。

董浩哪会想到罗经理的小算盘，一边做记录，一边迅速的在脑子里算账。卞小英满打满算一个月两千块钱，据他了解的，她租的那套房子是一个月八百，加上吃饭，就算一天三顿十五块钱，一个月四百五，这就一千二百五十。

坐坐公交车，来回两块钱，再减去六十，就剩下不到七百块钱。

逛逛街，吃点零食，买点化妆品，卞小英的包里确实有一些化妆品的，一个月怎么也得用去两三百吧。一个月的手机费用，也要差不多一百块，加上来回老家的路费，别的什么零碎花销，卞小英怎么可能两年时间，就把两万多块的欠款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