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郭见董浩举止说话很是得体，明着说是不着急，其实是在让老卞头尽快冷静下来，比前两天有很大进步，不由得暗自点点头。

老卞头听董浩说年纪跟女儿差不多，注意力被吸引了，这才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董浩，用纸巾擦着眼睛。尽管不再放声痛哭了，可依旧抽抽噎噎的不说话。

等了快十分钟，眼看不是事儿，表哥倒理解做警察的难处，操着一口乡下土话开始劝老卞头：“姨夫，警察同志问咱话呢，有啥儿你就跟警察同志说，哭也没啥用。等警察同志破了案，给小英报了仇，咱还得好好过日子不是？”

老卞头硬撑着抬起头来，用手擤了一把鼻涕，想要顺手甩在地板上，又反应过来这里是省城的宾馆，不是村里马路。他步履蹒跚着，走进了洗手间，洗了手又洗了脸，才又重新回来窝在沙发上，半抬着头，眼睛望着床单，仿佛自言自语的说：“小英过了年就来了省城，跟她刚毕业那两年差不多，平时也没咋联系，就是说这边工作忙。要说最近一次联系，应该是前俩礼拜吧？她给俺们村王亮家打了个电话，捎话给俺们家里，说一切都好，不用惦记。”

老郭问道：“那有没有特别的提到什么事情什么人呢？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话？”

老卞头抬头看看天花板，眨巴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用力摇摇头说道：“没有啥特别的，话是王梅传给俺家的，不是俺们接的电话。”

“王梅是什么人。”老郭问道。

“王梅是啥人？”老卞头一时卡住了话头，好象在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简单却又显得难以确切回答的问题。

“王梅是王亮的妹妹，都是俺们村的，跟小英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表哥自告奋勇的说道，看老郭把目光转过来看着他，又讪讪的住了口。农村人见了警察，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敬畏。

“哦，平时他们会跟小英联系吗？”老郭问表哥。

“好像也不是很多吧？这俺就不是很知道了。王家安的有电话，小英有事，一般都是打给她家，再让王梅捎话给俺姨夫家。王亮兄妹和小英，她们三个是一块长大的朋友，从小就关系可好。”表妹去世，作为表哥虽然也难过，可绝对不会象老卞头这么撕心裂肺，表哥神情很正常，说话很有条理，主动说些有关小英的事情。

“那这个王亮家，应该很有钱呐。”老郭貌似闲聊天的问了一句。

在现在的城市里，很多家庭都没安装电话，何况是在农村的家庭。王亮家有电话，说明他家条件相当不错。卞小英有手机，说明她在省城也混的相当不错，九十年代末期，一般的大学毕业生，工作两年，根本不可能会想着去买个手机。

作为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卞小英应该会跟王梅王亮更有联系，说不定能从王梅家找到新的线索呢。

“那可是，王家真是有钱，不像俺姨夫家是种地的，没有啥钱，小英上大学的学费两万多块，还是跟王家借的嘞。俺姨夫本来打算着，等小英上几年班挣些钱，把王家的钱还了，再找个人家嫁了算了。可没曾想，借的钱刚还完，就出了这事儿。”表哥嘴上痛快的说着，配合上两手一摊的动作、灵活生动的面部表情，可以想见，表哥平时也是个话多的人。

“小英啊，你辛辛苦苦的赚钱还债，刚有点盼头，你就……”听他们提起了小英，老卞头眼圈里，慢慢又有些眼泪泛出来，嘴里唠叨着女儿。

老郭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见问不出什么有破案价值的线索，示意董浩准备离开了。董浩收起笔记本，说了几句安慰老卞头的话，又跟派出所的民警交代了几句，跟着老郭走出了小旅馆。

开着车，他俩来到市区一座半旧的办公大楼前，把车在空位停好，老郭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又按下防盗器的开关，墨绿色的三菱警车发出‘BIU’的一声，四角的黄灯同时闪了一下。

跟师父的关系恢复了亲热，董浩开着玩笑说：“师父，难道咱这警车还怕丢不成？”

老郭哈哈一笑说：“警车就没人敢偷？这年头，恐怕只有航天飞机没人去偷了。”

坐电梯来到六层，卞小英生前工作的贸易公司就到了，前台小姐知道了二人的身份后，领着他俩穿过办公区，来到经理办公室，又为他们倒了茶，关上房门出去了。

“两位警官好，欢迎来敝公司视察工作。“约莫四十岁左右，有点发福的罗经理，在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客气的和两个人握了手，又递给两个人各一张名片。

待各自重新落座后，罗经理不等老郭问，就主动说道：“两位警官辛苦，我们也知道了卞小英的事情，说实话，谁也不想摊上这种事儿，可既然摊上了，那也是没办法。小英在我这里快两年了，是个好员工。

我听说她家里挺穷的，公司给她的工资可也不低，要不她也不会一直在我这里干。要是能联系上她家里人，我们公司也会有点表示，算是抚恤一下吧，我们公司也不大，实力有限。您二位有什么要了解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这罗经理，就是个混迹商场的老油条，竹筒倒豆子似的主动热情的态度，让人感觉非常坦诚和善。就像他自己说的，卞小英去世了，跟公司的关系不大，他们尽可能的配合调查，省得警察三天两头的来，那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老郭开口道：“我们来呢，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为了案子，了解一些基本的情况，看看有没有能帮助破案的线索，罗经理这么配合，我代表警队表示感谢。你们公司工作忙，我们也不想过多打扰，看看她生前工作生活的地方，调查取证，也是为了破案，争取早日给死者亲属一个交代。”

罗经理边点头称是边问道：“具体我们需要提供什么资料呢？”

老郭说：“这样吧，我们不多浪费你们的时间，就找平时和她关系比较近的同事聊聊吧，您这儿有会议室吗，我们去那里问吧，不影响您工作。”

“哪里哪里，配合警队工作，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两位这边请。”罗经理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喊前台过来开会议室的门，亲自引导着他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