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丧仪虽未完,国事却不可废,皇帝心怀天下,除了那夜驾临承乾宫之后,再未离开过勤政殿。
群臣每日依旧朝奏,加之郑伯忠滞军不回一事,凡是食俸禄之人,心中都有微词,就连姜家的人,也是噤若寒蝉,一问三不知。
郑伯忠此番落到人人起杀心的境地,也不是没有原因,光是路上监军突然病故这一桩,史官提笔,都要写上百年余。
太后也病了,寿康宫大门紧闭,除了太医,谁也不见。
宫人猜来猜去,只说多半是昭妃娘娘的缘故。
“昭妃娘娘与太后一向是同气连枝,如今罪还不知是什么,太后就连捞一把都不愿了,这郑姜两家,莫非真要”
“大行皇后丧仪还未完,大长公主殿下也是日日入宫参礼的,不管如何,太后与大长公主的情分那样深,也能说断就断?”
“都是皇家的人哪儿有什么情分啊,真真假假,咱们这些人就别猜了罢。”
情势变成这个样子,许湄自然是一等一的高兴,如今她唯一的遗憾,便是要撑着那不得人心的皇后的丧仪,领着人们落泪叩拜。
她得尽善尽美地办好了,让皇帝满意才是最好的。
到头来,丧仪上人人身着素衣,只有宜嫔当真是在落泪,其余的人脸上显着一点点的悲色,心里倒是没痛半分。
酉时,众妃散了叩拜,各回各宫去。
旁支的王妃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边,目送许湄跨上轿辇。
一妇人从人群中跨出来,终究还是按耐不住,上前套近乎:“淑妃娘娘,春寒料峭,您可仔细保重身子。”
“嗐,说吉祥话儿谁不会啊?”,有备而来的人不甘示弱,忙上前赔笑道,“娘娘万福,这棵人参是妾身从云南购得,送给您补身子是最好的了!”
一文质女子徐徐走近,从怀中摸出一只小锦盒,礼数周全,恭敬奉上:“听闻淑妃娘娘爱琴,这根蚕丝中清弦是妾亲手所制,愿献给娘娘,还望娘娘不嫌弃。”
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太古弦为平,中清弦最佳,音色细腻悠远。
与那些俗人不同,这人的礼倒是送得别致,许湄侧过脸去瞧她,见那素服女子正值桃李之年,眉眼温婉,并无怯色。
若不是见过大世面的女儿家,不会有这样的风华气度。
许湄手腕一动,示意抬辇的宫人将轿子落下来,周遭送礼唱福的人看在眼里,暗道此举算是对这女子十分抬举。
许湄接过锦盒搁在膝上,轻声道:“不知您是哪位贵人,日后好下帖子回礼。”
女子施礼浅笑:“妾,裕王妃姜氏。”
竟是姜家女子,许湄心中生啧,面上波澜不惊地点点头。
“方才你说是亲手所制,莫非也是专于此技之人?”
“回娘娘,妾不过是会弹几首曲子罢了。”
“本宫去年谱了一曲宫调,总觉得有些地方生涩得很,等大行皇后丧仪过后,王妃得了空儿可来承乾宫喝茶。”
回到承乾宫,许湄才松了身子,绾妍不在,宫里大事小情全压在她一个人头上,撑了这些日子早就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