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箫策便派人来传了话。
云城进了屋子,“箫将军说他替姑娘问过他表哥了,他表哥说那玉是旁人欠了钱抵债用的,那人是个打兵器的粗人只说玉佩是捡的,也不知出处。”
灵空点点头,便知他这表哥必定是个开赌坊的。
“姑娘喜欢那玉佩?”
灵空摇摇头,“那玉配虽雕工不错,质地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我只是疑惑堂堂将军为何带这么廉价的物什,随口问了一句罢。”
灵空一直得不着机会出门,恰巧老太妃过几日生辰,灵空便借着为老太妃选贺礼的由头出府。
“太厚重的礼我也没有,轻了也不像话,就把去年我生辰父亲的玉佩拿出来吧。”
云城应声从柜子上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来看,是一块血红色的玉,灵空想这应不是值钱的物什,难得也是一块玉,还算拿得出手吧。
马车行至后街,灵空给云城使了个眼色,云城会意掀开车帘,“我们小姐想自己去走走,你且先去吃些酒,太阳落了在这里等我们就行。”
说罢还递给车夫一些银子。
来到广陵王府,不好从正门进去,灵空便让云城带她去后门翻墙进入。
“姑娘,这样广陵王殿下会不会怪罪呀?”
灵空看了看高高的围墙,“赌一把吧,正门是进不去的,若是怪罪还有成亲王府呢。”
云城点头,轻身一跃将灵空带了进去,云城自小跟着思雅姑姑学武,武艺精深。
只是本来是道谢的大事,如此一来倒像是做一些鸡鸣狗盗之事了,委实憋屈。
穿越凉亭,正巧便见一青衣公子坐在梅花树下,身上盖着毛裘闭目安歇。
灵空略疑惑,正是腊月的天,他怎么睡在这里?
“殿下怎么不去屋里睡?”灵空轻轻开口,惊醒了那人。
他微微睁开眼睛,皱着秀眉。
看到是灵空,眼神一片恍惚,“空儿?”
灵空上前行了一礼,“灵空冒昧打搅殿下了。”
慕玠看向不远处,一侍卫名画杨走前来,“殿下,并未有人通传郡主来了。”
灵空尴尬的低下了头,她自小虽做了不少亏心事,但这样龌龊的亏心事这还是第一件。
“殿下莫怪,灵空...灵空是翻墙进来的。”
慕玠挥手命画杨退下,柔然一笑,“可是有什么事?”
“我是来答谢殿下救命之恩的。”说罢,让云城将锦盒递了过去。
慕玠打开盒子,浅笑,“这样倾城之物,你倒舍得给本王。”
灵空抬头,倾城之物?“殿下说笑了,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罢了。”
慕玠纤细的手,把玩着手中的玉,“也不怪你不认得它,这玉叫血玉,除了这一块,本王只在陛下那里见过,可见难得。”
灵空惊讶,江信竟然给她如此稀贵的礼物。
“你也是个机敏的女子,怎么不懂投其所好呢?不管它是多么贵重的珍物,本王都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灵空自然明白,富贵,权力对慕玠这样的人来说都是世间污浊之物,他自然不稀罕,只是她一心只是想试探他,竟没有用心思准备合他心意的礼物。
“不知殿下喜欢什么?”
慕玠挥袖一笑,“闲暇处,富贵花,琉璃瓦,消遣地,本王都有了,倒忘了喜欢什么了。”
灵空沉思,的确什么都有了。那么,只还缺一样,合衾人。
可皇上已经赐婚,他离人生圆满也没有多久了。
“这世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入了殿下的眼了。”
慕玠浅笑,“那你呢?又需要什么?”
“殿下有的我一样也没有,自然处处都是求不得,求不得自然就有需要了。”
慕玠轻笑出声,“果然,你与我也没什么差别。”
灵空疑惑,她与慕玠如何相比?“这是何意?”
慕玠起身,看向一旁的梅花树,眼神迷离,又似梦乍醒。
“一个是心无所求,却流离世俗。一个是心有大欲,却自视清高。都是这世上处处有的大俗人。”
灵空听出他言下之意,不由心生忌惮,这人一眼辨乾坤,一眼入人心,让人神无所遁。
“我是个俗人也就罢了,殿下何必妄自菲薄?”
慕玠转眸看向灵空,如此他这样的人竟生得一双多情的眼眸,瞧人的眼神又似水般。
“本王见你院子中种着一棵梅花树,开的不是甚好。”
灵空低头,面色有些难为情,“那是我母亲种下的,可我一向不通风花雪月这种雅事,所以打理的不是太好。”
慕玠浅笑,向她伸出手,“这里有一片梅林,本王带你去看看。”
声音似清泉一般,见他伸手,灵空竟也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在他的手上,让他牵着,灵空双颊绯红。
“画杨。”那位少年又突然出现,“好生照顾郡主身边的丫头。”
慕玠府中果然有一大片梅林,比之她院子中的倒是令她相形见绌,只可惜她并非真心爱花,只是母亲喜欢,她就留着了。
“这是殿下自己种的?”
慕玠摇摇头,“本王虽然闲暇,可也不够种这些树的。这里是自然生长的梅林,本王不过遐时打理罢了。”
灵空轻笑,“那殿下也很厉害,我连那一棵都打理不好。况且你这满院子的花呀草呀,天气热了,岂不招虫子?”
慕玠轻笑出声,“你长姐也是个风雅佳人,怎么你却不懂风情。”
“这世上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们一样,一个公侯小姐,一个富贵公子,你们谈的了踏雪寻梅,我们谈不了。”
说罢,灵空便后悔了。即便心中时有不忿,但她也从未向外人表露过,今日反这样,未免得罪了慕玠。
“殿下莫怪我一时口不择言。”
慕玠点点头,“嗯。本王恕你无罪。”
他声音太轻,像青烟飘渺着,却好听得很。
灵空低下头,些微红了脸颊,她接触的男人虽然很少,但却都是东楚绝无仅有的英俊少年,可这慕玠身为男人,却好看的出奇,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空儿。”
“嗯?”她鬼使神差的应了,片刻又低下了头,他非得这样叫她吗?
慕玠伸手将一枚玉佩放在灵空手上,灵空摊开手,那是一块像九天玉珏一样好看的白玉玉佩,玉佩上是用金线编成的玉穗,上刻“长安”二字。
“这玉佩是?”
“是本王随身的东西,以后不要翻墙来了,扮上男装,拿着玉佩从正门进。”
灵空轻轻握住它,又摊开手,“这‘长安’是何意?”
“我的表字,旁人不知的。”
慕长安...
灵空抬头看向他,一眼便望入了心中。
回到王府已经夜色朦胧,她特地去买了些糕点,小时候听母亲说祖母最爱吃一些点心糕品。
到了龄廊院,堂内灯火通明,空竹等在门外片刻,看到灵空急忙提步上前,“郡主,王爷来了,在里面等了您几个时辰了。青河大人也派人找了您半日。”
灵空侧眸果然见青河在外面守着,便只好进了屋中。
“不知父亲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江信见灵空回来,面上没了担忧之色,“去哪里了?”
“给太妃买贺礼去了。”
江信蹙眉看着灵空,又转眸看向云城,“你素日服侍在身边,小姐贪玩,你也不懂礼数吗?一应侍卫不带,还厮玩到这会儿,想来你是不愿意服侍她了。”
云城闻此言,急忙跪在地上,“殿下赎罪,是云城失责了,云城愿意领罚。”
灵空见江信真的生气了,也随即跪在地上,“父亲息怒,云城只是一个丫头,不敢忤逆我,父亲要罚还是罚我吧。”
江信见她这样,还是诸多不忍,“从明日起,本王让青河跟着你。”
灵空蹙眉看向江信,“灵空何德何能劳烦青河大人,只要父亲一句话,我从此步步不离开王府就是。”
江信微愣片刻,终究叹了一口气,“往后出门,让人来通告本王一声,若再私自离府,久久不归,本王就将云城赶出王府。”
说罢,便消失在门外。
青河见江信神色凝重,“殿下,需要属下往后跟着郡主吗?”
江信摇摇头,“不必了,她一向心思敏感,若是发现你跟着他,必以为是本王派你监视她的。”
“可殿下,郡主的安危?”
江信叹了一口气,“索性陛下并没有对她太过恩宠,况且她还年幼,未必就是别人眼里的绊脚石。”
青河不再言语,心里为江信感叹,他这一生都为了一个人,为她万人崇仰,又为她放下一身荣耀。
过了几日已经到了太妃的生辰,往年灵空只是庶女太妃从不准她去,今时她被封了郡主,才终于可以得见那位祖母,心中自然百感交集。
母亲生前只有这位祖母待她极好,只可惜太妃早年离宫,一直待在景亲王府养病,她小时候也从未出过府,因此竟是一次也未见过。
她一直不明白,江信才是太妃的长子,比江黎又年长十岁,比之更稳重,这老太妃为何要在景亲王府养病,而江信这些年也并未去探望过一二,莫非这对母子有何嫌隙?
马车行至景亲王府外,这些年她虽与江黎打了颇多交道,但她却从未来过景亲王府。
江黎为人缜密,深不可测,灵空是在不敢与他过分交集。
灵空,灵卿随箫王妃进入府内,不消片刻,只见江黎身袭墨色锦袍,上用金线绣着祥云,外披一件狐坎褶子大氅,煞是尊贵,他贯爱这些深色的衣物,衬得他更发阴郁。
“参见王嫂。”
箫王妃浅笑,“自家人就不必拘礼了。”
“灵卿参见七叔叔。”
江黎点了点头,他对这些小辈向来不爱理睬。
灵空最烦这些繁琐礼节,只跟在灵卿身后装腔作势了一番。
“有些日子没见灵空了,清减了不少。”他墨黑的眸子看向灵空。
灵空浅笑,还不是拜他们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