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聪明连啃三个玉米，又吞下两个水煮蛋，感叹：“果然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展昭昭自打从医院回来后，天天被封玉兰喂得打着饱嗝睡去，再打着饱嗝醒来，脸上生出一圈肉，这时候慢条斯理地剥柚子皮说要去去油。

“你妈妈身体不好，年前还晕倒打120送医院，你出来放不放心？”吃人嘴短，裘聪明把展昭昭拐出来后才问起人家妈妈的状况。

展昭昭的奶奶长期徘徊在她家附近，浓重的阴气不止祸害展昭昭，连封玉兰也深受其害。展昭昭体质异于常人，犹如温水煮的青蛙一点点渗入表里，常年小病不断，而封玉兰命魂中的阳气自动抵挡阴气，身体弱或者时运低时受不住，就会晕倒。

墓室回来时，她已经把奶奶的怨灵打到灰飞烟灭，封玉兰自然不会再被怨灵之气所侵蚀，而展昭昭开始担心自己身上的阴气会对她造成影响。

她剥出一片柚子肉慢慢啃：“没关系了，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裘聪明吃草比较多，也跟着开始剥柚子，“我明天去殡仪馆，熟悉下环境，等正式上班我就能直接上手。”

展昭昭放下柚子从行李堆里翻出放了《楞严咒》的护身符：“戴上，别把外面的带回来。”

裘聪明往脖子上套：“你明天好好在家睡觉，我出门尽量轻点儿。”

“今晚我把房门关上睡。”柚子带酸味，她皱了皱眉头把剩下推给裘聪明，“太酸，你吃吧，明天我重新去挑几个回来，顺便买菜。”

“我刷脂，吃水煮菜，你就别给我费心，买自己要吃的。”

展昭昭站在书房和卫生间中间的墙面前：“我打算买个零食柜。”

裘聪明回忆了下厨房的摆设：“冰箱不够放？”

“冰箱放菜跟水果。”忍不住嫌弃，“都搬出来了，能把日子过得滋润点吗？”想到裘聪明在家也是一个人，一直那么糙，大手一甩，“行，不跟你讨论，我自己做主。”

早上裘聪明出门时展昭昭听到关门声，她睡的浅，又做噩梦，睡的一段一段，左右无事她躺着没起来，打开手机放音乐。她怕一个人时的安静，没有人声却能听到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今天原本打算整理行李，她坐起来的时候改了主意，翻找出吉利丁片，又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奶粉香喷喷的煮一锅，半锅当早饭喝掉，剩下半锅放温了做奶豆腐。

客厅三面有房，光线差一些，展昭昭半躺在沙发上发呆，她很累，不管怎么歇总是累，身体沉重的压迫神经，只要静下来疲惫从内心深处释放到每一个毛孔中。闭上眼全是花花绿绿的破碎影像，她知道又要开始了。因为经常性的失眠导致睡眠不足，她患有严重的偏头痛，头痛从后脑偏上方的某一点开始，呈放射状朝半边脑袋所在的头皮蔓延。

但是现实中的疼痛会让她清醒，痛觉刺激全身神经来抵抗不适。展昭昭从沙发上起来发现已经是午后，冰箱里的奶豆腐已成形，她分成两份，一份依旧放入冰箱留给裘聪明，另一份装进餐盒上面铺上今秋嫩桂新做的桂花糖。

她喜欢秋天，天高气爽的舒坦让她有种从酷热夏季幸存下来的欢喜，她也喜欢桂花，那是种对世界特别诚恳的植物，毫无保留的将浓郁香气送给属于她的季节，金黄金黄的灿烂，铺天盖地无处不在，性情却温和。

舔下勺子上的桂花糖，清冽的甜味瞬间占据整个口腔，在甜味打开通道后，桂花香后来者居上，不止席卷口腔还攻陷鼻腔。在第一次短兵相接后甜味从喉头反攻回来，在体温的助攻下，甜味和桂花香融合在一起清甜可口。

展昭昭选用新开蕊的桂花，只用糖腌制两天，糖中的桂花还饱满鲜嫩，她用舌尖抵住两排牙，磕碎一朵花骨深吸香津津的甜味，轻轻将碎花卷入咽喉，唇齿留香。

高新区紧贴市区，展昭昭骑着公共自行车一路且行且看，偏头痛在加重，正从额头向眼睛发展，她时不时需要放慢骑行速度来让神经接受痛楚。四十分钟后她把车停在路边，拎上装奶豆腐的纸袋，往老街走。

老街是极具江南特色的白墙黑瓦，市政府将这一片划为保护区外部稍加整修便不再理会内里居民要求拆迁的呼声。老街地处市中心，居民全是老年人，然而每户人家有七八个户口却都是为了学区或者不死心等着拆迁的中青年。

老年人接近死亡，玄武通冥间，于他而言，所有魂魄最终都将回归最初的模样。如果将人生在世看成魂魄的远游，那他隐匿在老人之中，是不是来迎接他即将归来的孩子们。这样想来，玄武要收她做女儿的要求似乎理所应当，甚至叫他爸爸都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她跟别的魂魄不同，从定下契约起她隐约明白自己不能再做回正常人，那么她死后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