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邵琪家，裘聪明要送展昭昭回去，怕她连续多日体力透支晕倒在半路。展昭昭一路走来都在想心事，快到家时才问裘聪明：“出去住的事情，同你爸讲过怎么样了？”

“他说房子他会找的，还会出房租，等房子找好了就告诉我。”

“居然没嫌弃你放着家里的房子不住要出去租房住，我妈就这么说我。”

一只游魂飘过，裘聪明挥挥手将他赶开：“那你能出来吗？”

“能啊，不要房租当然能出来。”展昭昭看自家就在眼前，“你回去吧，早点收拾东西，你动作可慢了。”

裘聪明收拾房子的确慢，答应一声便走。

裘聪明走后，展昭昭没有进门，只站在暗处久久的凝视自家屋外。窗户上排列的不锈钢防盗窗杆子，她都熟悉地知道这会儿投下的影子在哪块瓷砖上。可那是活人的地方，她死了，在邵琪妈妈的哭声中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大半年，并且还是个孤魂野鬼，没人知道她死了，没人会在清明冬至给她烧香点蜡，她就这样套着自己的尸体像个活人一样生活在人堆里。

既然她是个死人，那么她的爸爸妈妈还是她的爸爸妈妈吗？她的家还是她的家吗？玄武总说要收她做女儿，是不是人死后，原先的一切羁绊都随肉身而去，魂魄是另一种存在，要同另一个世界建立起新的联系。

她闭起眼睛不去看被她灵力吸引的游魂，至少他们是真正的魂，而她到底算什么东西，不生不死，虽生尤死。

右手上的竹节轻微亮了一下即刻灭去，展昭昭没留意到只亮起五节，身子打了个寒颤，她把右手抱在胸前回家。

不远处的阴影里，一双眼盯着展昭昭直到她关门落锁，才隐没入黑暗中。

裘聪明来电话时展昭昭正在医院等血检报告，早上起来她妈妈一看到她全无血色僵白的一个人，立刻把她拖进医院。

展昭昭前后算来睡了三四个小时，她起床气又特别大，被抽了十几管子血后没胃口吃早饭，她妈妈就更急了，在取报告的机器前来来回回的走，隔两分钟去刷一次条码，展昭昭心烦意乱的去自动售卖机买水，硬币还滚进机器底下去了。

手机铃响起她把水往腋窝下一夹，边接边往回走。

“我爸找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两室一厅外加一个书房，房子全新装修，拎包入住，你现在空不空？”

“在医院，能折腾一上午，下午再说。你什么时候去殡仪馆上班？”

“看完房子过去，入职前还需要面试走个过场，大概要个一星期。如果房子好的话，正够我们搬过去的时间。”

“好，我继续在家睡几天……”展昭昭一眼望到机器旁她妈妈整个人都在抖，回望她的眼里全是泪，她匆忙对裘聪明说，“我等会给你电话，先挂了。”

走过去的路上展昭昭脑子极乱，她以为自己能吃能睡身体应该跟平常人一样才放心大胆的来医院做检查，难道还是被发现了，她余光扫过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尸斑也没有腐烂的迹象，玄武大神做事应该没有后顾之忧，那她妈妈怎么会如此反常。

展昭昭接过检查报告单，报告单上加起来二三十个上上下下超标箭头，她身子热了一下血全往脑子里冲，再仔细看看，超标的大多是炎症指标，而且只比标准值多了一点点，她的血又重新流回身子各处：“医生看过再说嘛，你怎么自己先急上了。”掏出纸巾给她妈妈擦擦眼泪，挽着去找医生。

她们早上来的早，挂了急诊，做完检查可以不用排队直接给医生看报告单。诊室里凳子原是让患者坐的，展昭昭的妈妈急得脸色苍白身子无力，展昭昭让她坐下，等医生看报告。

医生快速浏览完，看看展昭昭的妈妈又看看展昭昭：“有点炎症，没什么大问题。”

展昭昭最近咳嗽吃药也不见好，她觉得自己是吸入阴气过多，导致身体有点虚，静养一段时间会好。但她妈妈不放心，指着报告单上的箭头同医生讲：“这么多箭头呐，炎症会不会太厉害，要不要住院仔细查查？”

“再拍个胸片，拍出来有问题再住院，没事的话挂三天吊瓶。”医生态度非常好，“她年纪还轻，不会有大事。”

母女俩拿着号码纸在CT室门口等，展昭昭的妈妈封玉兰虽然五十六了，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走路背脊笔挺，又会穿衣打扮，光看背影前两年她比展昭昭更有风姿。展昭昭青春期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得比她妈妈高，但不管她怎么跳绳跳高跳门背后最后依旧矮三厘米。这会儿她半搂着封玉兰，轻轻拍着背安慰她：“咳嗽久了，气管当然会发炎。”

“早该带你来医院，年纪轻轻落下病根怎么办啊。”说着含泪长长的叹气。

“哪能啊，医生都说没事，而且辞职那天我就来过医院，不也挂了吊瓶嘛。”

“所以说还是得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