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了，但已经积了一层，刚好能没过马蹄。

苏晓的话不多，猎手也一时找不到话头，于是三人沉默。

这时，远处有一阵悠长飘忽的声音传来，比起号角要明朗一些。苏晓抬头望去，一里开外是一片茂密的松柏林，皑皑白雪覆盖上去，模糊了树与雪地的界线。

“嘎子，你听，是鹿鸣！”猎手瞪大了双眼，“二狗，前面有鹿群啊！”

“大角鹿吗？把角割下来还能拿鹿茸卖钱呢。”嘎子也一下来了精神，“那要看看有没有小的公鹿了，很多鹿这时候都把茸褪掉了。”

“没有鹿茸也有鹿肉可以吃嘛！”猎手做了个拉弓射箭的动作。

“不过这大雪天的，抓只兔子还容易点，至于射鹿……”嘎子犹豫道。猎手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咋的，你还怀疑你爹打猎的手艺？”

苏晓却没有马上认同，他思忖道：“鹿鸣是在呼唤同伴，可在下雪时他们本应是成群结队聚在一起，怎么在这时候……”

“有小崽子走丢了呗。”猎手大大咧咧道，“打完鹿我们大吃一顿，香喷喷的鹿肉啊。我们九幽的鹿肉是最鲜美的！”于是，三人加快了步伐向林中前进。

猎手心中越发紧张和激动起来。自入冬以来他只捕过一次大角鹿，那味道他一直回味到今天。缺乏人手导致他只能捕山鸡野兔这类小型猎物。但今天有儿子和外人在这里，他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悠悠鹿鸣回荡在山林中，三人一路上观察雪地上的痕迹。但前一阵子雪下得很大，许多有用的足迹被掩盖了。猎手擎出背后劲弓，将箭筒露出来，做好随时放箭的准备。

鹿鸣飘忽不定，似乎有些停滞。难道踪迹或气味被察觉了？

想到这里，三人皆放慢了呼吸。苏晓从马背上俯下身去。雪后清新的空气中，和平常一样静得离谱。

林中飘雪点点，不知是还在下，还是微风吹落的积雪。树干笔直地林立，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令人感到压抑，莫名的压抑。向上望去，松针朝地的一面黑漆漆的，不时有雪从上面滑落。天被遮蔽住了，三人在树丛之间缓缓行进。

空气干冷而刺骨，鹿鸣戛然而止。

突然，黑马受惊，猛地一顿，马头倏然昂起，两只前蹄不停地跺着脚下的碎雪！苏晓当即将手臂横举空中，示意有异常。

没有任何大的响动，这样一出哑剧着实有些诡异。

三人均停在了原地。嘎子从刀鞘里抽出刀来，猎手扯出一枝羽箭。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在这茂密寒冷的针叶林中。三人没有动，但他们知道敌人在逼近！

“爹，那是什么？”嘎子沉声道。

“不知道，但我们好像误入了它的埋伏……它原本想模仿鹿鸣引来鹿群，大概也没想到会遇上我们……”猎手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别怕，有爹在。”

“爹，我不怕。”嘎子目光坚定。

苏晓并没有过度紧张。他将斗笠一把推到脑后，道：“大叔，不用在意我，保护好你儿子。”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粗野的嘶吼，林中松树上雪片簌簌抖落！

来了！三人同时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皑皑雪林中，一道黢黑黢黑的庞大身影向这边猛冲过来，刨起的雪扬出一股股白烟，嘶吼仿佛掠过树林的狂风，卷起一阵雪花闪动着金光洒落，其间却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飘来。

“吼风熊！”猎手大叫一声，搭箭在弦，不遗余力地向那头巨兽急射而去。可他的手一时有些发抖，连续射出的三箭只有一箭射在了熊肩隆起的**上，而且刺入不深，在它的狂奔之中脱落了。

“快跑！”猎手急吼一声，找了最近的一棵树就往上爬去。吼风熊已至，狂奔中的一爪轰击在树干中央，一大块树皮连着一层浅色的木屑被刮下并远远地飞了出去。

见猎手爬上松树，吼风熊一击未果又重新围了上来，一双后退撑起，整个庞大沉重的深褐色身躯陡然立起，足足有两个成年人加在一块那样高！它大得上不去树，但它站起后直接向前倒去，一双肥大的熊掌带着惊人的重量压在了树干上，整棵松树猛地撼动了一下，已经摇摇欲坠！

树上积雪瀑布似的落下，猎手惊呼一声，双手死命抓住松树枝，双腿费力地盘在树干上，同时大口喘着气，不敢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