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头一晚的路灯还未灭,赵总就打电话给阿斯汉,他人已经回来了,上午办完事,下午或晚上去签合同。
这颗定心丸来的太及时,沛兄把凌晨两点多回去睡觉的一帮子人七点多又叫起来,鼓励大家打起精神努力干,争取年前完工,过个踏踏实实的好年。
然而,说好的下午或晚上,财大气粗的赵总带着闯荡社会多年的无畏与义气,竟然九点钟刚过就出现在了沛兄的工作室,给正磨咖啡的阿斯汉吓了一跳,他熬红的眼睛大放光彩,丢下杯子奔向腋下夹着小包的赵总,一颗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跌回心底,心说这个财神爷总算来了,再不来我的工作就不知道怎么进行了。
赵二把手同样吃惊,自己早上睡到日上三竿,养精蓄锐一整天,那会儿仅仅做了局部运动,起来时便心悸手抖头晕眼花,下楼稍稍快走,整个人竟然“呼哧呼哧”大喘气,仿佛刚跑完百米,加之昨晚睡眠少了点,现在好像裹脚老太太顶着个二十斤重的大西瓜,身体直往前跄,年轻人究竟身体好,脑力劳动一天一宿,照样还能做个全身运动,想必第一次交手,动作幅度大,动作力度猛,即便那样,现在还能若无其事腰杆笔直地工作,换作自己,这得吃多少个油包腰子才能做到啊!赵总羡慕嫉妒,搂着阿工的腰重重拍一巴掌。
阿斯汉恭敬地请赵总坐下,说自己去磨一啡。“行,你帮我磨着,我看看小兄弟小姊妹们工作推进得怎么样了。”他没有坐,转着每个卡座,百无聊赖地问长问短,一腔羡慕的口吻表示他对这帮子年轻人的敬仰,他羡慕他们上过大学,靠一盘好脑子和一根笔头子就能吃饭,不像自己靠着一双手,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一副羡慕的眼神表示他对这样的工作无上限崇拜,他不时伸长脖子看他们灵活的手指,噼噼啪啪在一副挤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图上再添砖加瓦,你画的是甚,水还是电,结构还是建筑……听着外地口音,便叉开话题闲聊几句,说些家是哪的,开车回去要关注天气,往往每年都下雪的体己话。
一圈下来,赵总已经明白,最后的完整施工图会在阿斯汉手上。事实上,最后成型的图纸应该归结于建筑专业,可是大家都回老家,另外这个项目是阿斯汉接下来的,所以按照老板沛兄的指示,建筑专业会把电子版图纸给阿斯汉,阿斯汉负责晒图打印。
这就够了,赵总的底牌够多了。
阿斯汉不急着签合同,让甲方怀疑自己扮演他阿工一只到嘴的鸭子,人都主动过来了,还怕他飞了不成,先喝会儿咖啡,聊聊男人们感兴趣的话题。
趁赵总啧啧称赞自己的绝色风华时,阿斯汉抓过话题,试探出赵总也是喜欢篮球之人,那就有的聊,阿斯汉只是微微带入,赵总便一腔热血清点了詹姆斯每一次精彩进球,科比的每一个漂亮三分,杜兰特如何的风头正劲。只是赵总不爱这偏苦的现磨咖啡,如果非让他喝点什么,那他选择喝一杯铁观音。铁观音也有,就在面前茶具旁边,这是沛兄底下的南方设计师们的日常,用脑过度,洽谈生意,都可以坐这里,慢腾腾夹着北方人喝酒用的小碗,让茶叶的淡雅幽香萦绕于客人之鼻际喉间,直至对方放低身段舌焦唇燥,才勉强品得上一口,而订单,就在此一口与彼一口的超长距离间斡旋,直到完成。
得知赵总的需求,阿斯汉便挥开端白酒的手,学着江南袍泽的样子,在洗茶泡茶倒茶间,将他们的付款方式再重复一遍,顺便推过合同圆珠笔,以免分秒都是钱的赵总看得麻烦。
“还按照咱们之前谈妥的,先付定金是吧,没问题,没问题!”赵总终究是粗人,他连着干了好几杯仿佛实在口渴,却等不到下一杯,如是说道。
“是,赵哥,不急,你看看有啥不明白的地方,我给你解释。”“不用看,不用看,”说着赵总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行,回头你们拿着发票,到我们公司找马副总签字,最后我签,再找财务审核拿款……”
合同签完,赵总说赶着拜年,端起阿斯汉终于又倒好的茶水,一口干掉,起身离开。
接下来,沛兄的人马依章办事,来赵总公司签字拿钱,然而,一连四五天,先是马总不在,后来好不容易抓着马总签了字,赵总又去了首府,办事人员火急火燎给打电话,好在他明天就能回来。等到各大领导悉数签字,财务又去了税务局,可时间已来到腊月二十几,图纸已近尾声,有两个专业的员工已狂奔在回家的路上。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赵总自从签完合同便无所事事,约丽娅共进晚餐,并根据马总的签字时间,准时回到了自家阳台,喝起了自己的速溶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