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黄淑英已经剁好了猪草,正一簸箕一簸箕地往大锣罐里放,胡三妹则照顾着两边灶洞,忙得手眼不停。
余大洪家的厨房比吴文华家大了一倍,在除了放置碗碟的橱柜,一口大水缸,还多了一个锣罐架。
灶也大了一倍,同样是由泥砖砌成,灶台面是由泥浆抹平。
灶前有两个灶口,灶上有三个灶孔。
占着半边的一个大灶孔镶嵌着一口大铁锅,这会儿正在烧水。
在这口大铁锅旁,砌着像吴文华家一样的一大一小两个灶孔。
大孔上放着一个大锣罐,黄淑英正往里面倒猪食。
而后面的灶台上放着一个小锣罐,锣罐瓣儿颜色一深一浅,深色是因烟熏黑的,而那个浅色的显然更换没多久。
听到吴文华的通报,两人顿时紧张起来。
好在水已经烧开,为了杀猪准备的木桶、木盆也已经准备妥当,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吴文华见灶前的一大捆野芒都烧完了,体贴地问:“阿妈,还要不要芒?”
回答的是黄淑英,她适时说:“阿华,你去搬些干柴来,他们杀好猪不是要留在这里吃饭的么?用干柴好炒菜啊!”
吴文华于是去猪圈抱了十几根干柴过来,胡三妹见后不免一惊地说:“是没道理,一下抱这么多来。”
她本是无心这么一说,黄淑英生怕吴文华心里打算盘,忙接口说:“要这么多,等下要炒好几个菜呢。”
说完又让吴文华去跟余大洪商量下,看还要什么准备的。
余大洪关心完菜品准备好没好,准备了几斤酒之后,忽然想起,家里好像没烟了。
正发愁时,吴文华已经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四包红梅烟来,交到余大洪的手中说:“爸,我早给你准备好了。”
余大洪不免惊问道:“耶,你什么时候装到口袋的?我都没注意到。”
吴文华说:“也就这么多了,这还是过年时候我三叔送给我的两条。”
“吴德贤?”余大洪有些嗤之以鼻地说,“他的烟,我不要。”
胡三妹、黄淑英和吴文华都有些吃惊,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由吴文华开口问:“这是为什么?不都是烟么?”
余大洪发话道:“反动派的东西我们不收。”
这话说得吴文华哈哈大笑起来,他劝慰道:“我说我的老丈人,都什么年代了,还提这些老黄历。”
黄淑英赶紧帮忙规劝道:“阿爸也是,这是阿华的一片心意,跟他三叔又没关系,等下他们一人一包烟,先拿着稳妥点。”
到底胡三妹是个务实的人,她飞速走过来,一把夺过那四包烟,一边责备余大洪说:“你只个老迂腐,就知道交党费,不晓得跟家里谋点福利来,你当党员当着干嘛?”
余大洪被挤兑地有些哑口无言,胡三妹似乎还不解气,又补了一句:“有本事把电灯给我拉开。”
余大洪也有些急了,他回驳道:“我是党员,更应该服从党的安排,这拉电线都是统一安排的,又不是我说拉哪里就拉哪里。”
胡三妹一脸不屑地说:“还不是自己没用。”
她没等余大洪开口反驳,便安慰吴文华说:“阿华,别跟你爸一样,自家女婿拿来的,见什么外,专门做些拆生的事。”(拆生,横河方言,指把本来熟悉的关系搞陌生了。)
吴文华回道:“阿妈说的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胡三妹诅咒似的说:“他啊,有些事要坚持的就不坚持,有些事不消得那么讲究的就讲究得不得了,真是两面派。”
余大洪终于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哎,我坚持原则还错了吗?又有那些事是不应该讲究的呢?阿华家里本来就困难,不能随便要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