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忠没有回复吴文华的话,而是径直走来,向吴文华要了根烟。
这更让吴文华不解了,得了肺结核哪还能抽烟,他向余大洪使了个眼色,拿定主意就是不给。
余忠用孱弱的声音说:“给我一根吧,再不抽恐怕就没机会了。”
吴文华仍不答应,却听余大洪苍凉地说:“给他吧,他一生克制,也放纵一回。”
吴文华这才抽出了一根烟来,动作缓慢如蜗牛,瞪着余忠说:“忠哥,就这根!”
余忠点头,抢似的夺过了烟,又向吴文华要烟嘴点燃,吴文华主动地拿下烟嘴给余忠点上,却发现他原来不会吸烟。
吴文华教道:“你用力吸才能点着。”
余忠用力一吸,虽然点着了烟,却把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黄淑英闻声,连忙赶来,和吴文华的目光一撞,又立即缩回屋子,偷偷哭了一会儿。
她的心里苦啊!
嫁来第二年才生了个儿子,好不容易拉扯到两岁,却一不留心,让儿子掉进了屋前的池塘,捞上来时身体已经冰凉。
后来两年肚子都没动静,眼看着丈夫又得了不治之症,一旦丈夫归西,她将何去何从。
余忠仿佛听见了妻子的哭泣,含着烟嘴,双眼无神地端详着春水漾漾的池塘。
见着那偶尔跃出的一条大鱼,他的心就陡然往上一提,他多么期盼那跃出水面的是他的儿子。
这个敏感的话题是余家默契地绝口不提的,吴文华知道这个理,也陷入了沉默,目光无聊地在四周打转。
岳父家的地基很大,除了青砖黑瓦的这栋大房子,旁边还有几亩菜园子,都已经被耕过,露出深黑色的泥土。
在地埂上,清晰可见零星地栽了几棵果树,桃、李、梨、桔、琵琶皆有,但是每个品种只有一两棵。
猪圈就在菜园子边上,一共有六间木制瓦舍。
三间里头关的是猪,中间盖了一间茅厕,还有两间储物室则放置着稻草、野芒和木柴。
余大洪吸完烟后,跨步走向猪圈,他抱起一捆野芒就往厨房走去。
吴文华赶过去接应,余大洪也没客气,把野芒交给了吴文华,自己又转身去看了看猪圈里那只生病的猪。
吴文华抱着野芒进了厨房,见大嫂黄淑英正在跺猪草,岳母胡三妹正往灶膛添柴火,便问胡三妹:“阿妈,这野芒放在哪里?”
胡三妹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吩咐他往灶门前放,又连忙扭结一捆野芒放进了灶膛。
大火旺盛地燃烧起来,灶洞里传来噼啪的响声,吴文华猜测里面定是烧着竹子。
他准备来搭把手,却被胡三妹拒绝了,胡三妹悄声说:“阿华,你去外面陪下你忠哥啊,这里交给我就好。”
吴文华“嗯”应了一声,打量了一眼坐在板凳上躬身忙碌着黄淑英,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余忠这时已经吸完了那根烟,但是仍拿着过滤嘴舍不得扔,吴文华问他还要不要。
余忠这回拒绝了,他突然说:“但愿我走后,淑英能找个好人家。”
吴文华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长吐了一口烟雾,劝慰道:“忠哥,别太悲观了。”
余忠轻笑道:“没什么悲观不悲观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样?只可惜没有给阿爸阿妈留下个老孙。”
吴文华拍了拍余忠的肩膀,转而道:“不是还有小高和小宁吗?他们会有出息的。”
余忠又笑了笑说:“他们俩都很用功,希望他们以后前途远大。”
“会的。”吴文华猛吸了一口香烟说,“他们要给大铄做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