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号枝撑着半个光滑的脊背,将自己脸上的铁面摘取下来,瞬间那张疤痕斑布的脸孔吓得细辛倒退几步,差点跌坐在地。
“敏德少爷,看清了吧?老朽顶着这样一幅脸孔,怎么可能是来做你的什么姨娘?细辛夫人,可放心了?”号枝此话声音清冷下来,吓得兜儿一个激灵,忍不住紧紧抓住了细辛的手臂,两人便紧紧抱着,好似被欺凌的凄儿苦母似得。
“细辛,安分点罢。”林夔止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号枝是本官的得力手下,与青胆铜芸是一样的。她算本官的救命恩人,你这样猜疑,还带着敏德一起来闹,实在是叫本官失望。”
兜儿眼中立刻泛起了一层水汽,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被这样责怪,心里实在难受极了“父亲……兜儿错了……”
“好了,别哭。”倒是号枝先发话了,“林大人,讲白是你没和人母子两说清楚,才闹出这乌龙来。怎还有脸皮把责任都推在他们身上?”
凉州牧便噎住了——他发现他真的对号枝一点办法都没有,和她讲道理她就耍赖;和她耍赖她就动武;和她动武她又要讲道理……林夔止叹了口气,暗骂那远在蒙州的十七王崔始阳真是个混蛋,怎么给他送来这种货色!
“那你想要本官如何对他们?”林夔止无奈地看着号枝,另两个也便把目光转投向她……这一家三口的眼神只看得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专管这人间闲事呢!磨蹭了许久,号枝便扁着眼睛,低声道“老朽别的都排不上号,文不成武不就,只有一身轻功还算过得去。要是林大人不嫌弃,老朽倒是可以指导敏德少爷两下。”
“……你是说,你想做本官府上的西席?”林夔止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号枝居然还愿意继续留在州牧府。
后者阴阳怪气道“没日没夜地跑腿干活,工钱一分没有,还害得老朽受了重伤……林大人,您是不打算负责咯?”
凉州牧现在一听到“负责”这个词就头大——他想起号枝裸着脊背的样子,以及将匕首割进他脖子里的眼神,喉头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下“若你愿意,自然极好。不过敏德年岁已长,现在学轻功还来得及么。”
“父亲,敏德不怕苦!”不等细辛出声,兜儿急忙上前应了,更机灵地改口道“幸得号枝师父教导,敏德一定好好学,绝不偷懒!”
“哎,真乖。”号枝窝在被子里,笑眯眯地应了,然后又对着林夔止拉长脸“林大人,从此老朽就是府上西席,等老朽伤好可以开始教学后,每月要五两银子,不赊欠不打折……您可听见了?”
凉州牧摸了摸自己脖子里又疼又痒的浅浅刀伤,对她使劲翻白眼。
细辛依旧跪在地上,低垂了眉眼。
她将一切看在眼里,了悟林夔止对号枝有情,疼得几乎揉碎了一副心肠;也明白那是高墙之外,遥不可及的存在——她,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