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的山岗上,柳絮静静伫立。风轻抚,吻上面颊,拂过发梢,飘逸了她的衣衫。已是暖春季节,草叶吐出稚嫩的鹅黄,潺潺小溪从石上而过,就像流年,对着岁月,将这别样静美写进清浅的诗行,漫漫感悟生命的荣枯。在这没有纷扰的旷野地,柳絮独自在悠然里漫步,看候鸟北归,任思绪漫飞。
她跟随测量队到玉山有些时日了。闲暇时间,她总会流连在曲弯的小路上,走进时光的隧道,追忆似水流年里儿时的欢笑,感悟记忆留白的残缺,好像为一件事、一个人停留了下来,似乎和春花秋月无关,却又为一缕眷恋皈依成了念念不忘。红尘中缘起缘灭,轮回中花开花谢,又有几人能说得清。恍惚间,那莫明的情愫上了心头,乱了心扉。她试图摆摆头甩掉那萌生的念想,却不能,一个深刻的背影挥之不去。
她把目光眺望远方,突然间心底泛起的涟漪兜起无法言说的愁绪,为何生命的韶华要承受太多的轻与重!
她问小草,你长在路边被人践踏,感觉到了疼痛吗?小草默然,可她的泪却迸了出来……
那孑然的孤独被分队长唐亦芎看到了,禁不住一声叹息:唉,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到底被世俗给伤着了……
玉石山空气透明度高,紫外线很强,姑娘们的脸蛋呈高原红。队员们扛着测量仪、三脚架、标尺行走在褐黄色的山坡上,有放羊的牧人身穿羊皮袄慵懒地半躺在岩层上。路边裸露的石头有橘红色的霉点,估计是苔藓留下的痕迹。
柳絮问唐亦芎:“你说这里有玉,在哪儿呢?”
唐亦芎随手一指:“坡上到处都是呀。”
柳絮俯身捡起一快白色的石头:“就这?”
“对呀,当地人把这石头就叫玉。这石头的学名叫白云石,含矿围岩主要为混合岩,次为混合花岗岩、白云石大理岩和硅质灰岩,控矿构造为区域性断层破碎带。”
“那玉石山就是由此得名?”
唐亦芎说:“应该有关。据有关文献记载,玉石山的确盛产青玉,属软玉类,成分为透闪石,属于古人心目中的‘真玉’。颜色主要为黄绿或灰绿色,大部分不透明,质量最佳者为韭黄色透明度较高的玉料。从前人丢弃的含透闪石来看,不排除远古代曾大规模开采,以致现代玉矿资源枯竭。一九二五年薛晔先生曾踏上玉石山,他将分布于玉石山等地的深变质岩系归属太古宇。”
柳絮似乎有点明白,搓摸手里的白云石,感觉光华圆润,有玉质感。这不禁让她想起了曾经丢失的一块戈壁石,那是跟随叶尔康出野外的时候在戈壁滩无意中捡到的一块碧玉。叶尔康告诉她,碧玉是二氧化硅物质,斑斑点点含有多种金属元素。难能可贵的是这块碧玉经风吹雨淋,形状颇像一头小猪,线条简单,石质坚硬光滑。恰巧柳絮的生肖就属猪,她倍感珍惜,装在衣服口袋里整天带在身上,闲了摸出来把玩一会,喜爱地放在唇口亲吻。这举动被别的小伙子看见了,打趣说,杜峰也属猪,你不如直接亲他好了。这话惹得她脸红,追着要打他。只可惜不知什么时候,那块历经风雨雕饰的红色碧玉猪从磨破的口袋里跑了,每每记起她都感到懊恼。
“怎么,又想起你的戈壁石了?”
“是啊,那么好的一块石头被我给遗失了。”她仍惋惜。
“它本属于自然,回归自然或许就是最好的去处。”
这话倒没错,但她还是觉得遗憾。
不远处苏芩在往这边张望。柳絮看到了,有意对唐亦芎说:“分队长,你不觉得苏芩对你有好感?”
唐亦芎笑了,他也往那边看了看说:“你小小年纪就想当媒婆?”
“多难听呀!”柳絮说:“她心里有你,这是真的。”
唐亦芎说:“那是个好姑娘。但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这个小媒婆,我已经在家乡订婚了。”
柳絮惊讶了:“真的?啥时候的事?”
唐亦芎说:“过年回家时相的亲,感觉还不错,事情就定了下来。”
“哦,是这样。那祝贺你,唐大哥。”柳絮在想,苏芩咋办呢?
苏芩在那边唱着《草原牧歌》,有些无精打采。
年轻人哪,我想问一问,
可否让我,可否让我述说衷肠;
年轻人哪,希望我能够,
和你一起,和你一起看护牛和羊。
测量分队在玉石山主要进行地质填图,就是把地形与地质体的相交迹线在水平面上形成投影图。也就是用一定比例尺和各种花纹符号,把出露于地表的所有地质体反映在平面图上。通过地质测量工作,收集工作区内所有的地质资料。系统地研究区内的地层、构造、岩石、矿产等地质特征,为普查找矿、水文及工程地质、地表地质等提供基础地质资料,编制矿产分布规律和预测图,并对其做出地质评价。
队员们先把点位测好,并在旁边标注点的性质,记录、立杆、绘图密切配合,读出水平角、竖直角、下下十字线距离和中丝读数。部分测站上观测不到的区域,他们采纳用角度交汇法和钢尺量距法测出数据把图画出来。
因为工作比较繁锁,一天下来才得四五十个点,每天的辛苦可想而知。开始的时候测量进展得很顺利,可是最后检验的时候发现误差整整差了十多厘米。他们开始查找是哪里出了问题,有可能是因为天色晚的时候,柳絮把十字丝上下丝读成中丝了。由于第二天已确定了其他点,只有派两个人去出现误差的地方重新测一次。
柳絮说既然是我的错,我再去补测,不能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唐亦芎原本是要派两个男队员去,但看到柳絮期望的目光,他同意了。就在他考虑派谁和柳絮一起去的时候,杜峰主动站出来,“我去。”这让唐亦芎犯难了,当面拒绝似乎不太合适。谁知柳絮说,“谁去都行。”扛上仪器往前走了。其实杜峰要陪同前往,她也没想到,他无非是想借机表现给她看罢了。她心想,都是为了工作,爱谁谁。
等她走出了好一截,赶上来的杜峰走到她跟前说,“把仪器给我吧,你拿标尺杆就行了。”
柳絮也没有推辞,把测量仪器给了他。
一路走去,柳絮走在前头,步子迈得很快,几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杜峰紧紧跟上,到底肩扛仪器,渐渐他落在了后面。
她在一条小河边等他。
一路上他们走得沉默。
翻过了几座山,待重新测量过了,对比前一次的读数,发现上次的确是十字丝的读数出了问题。
“对不起,害得你跟我又跑了一趟。该死。”柳絮对自己的粗心不可原谅。
“何必那样咒自己。”她能开口和他主动说话,这让杜峰简直受宠若惊,“你也不用太自责,又不是故意的,一时的粗心、疏忽谁都难免。柳絮,能和你在一起,受多大的苦我都不怕。”
“打住,我说的是工作,其他和工作无关的话题最好不要提及,省得大家难看。”她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再想想有没遗漏的,这么远的路来一次不容易。”
杜峰仔细查看了各个测量点,说:“最后一个点被悬崖挡住了,实地测有阻碍,只能用角度放样得到了……”
柳絮心想,你这不是说废话嘛,不采取放样你长翅膀飞过去呀!不等他说完,柳絮扛上标志杆抬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