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烟笑道“可是这世道就是如此啊,就是如此不讲道理,江湖上拳头大才是道理的说法,放在哪里,都一样有用。也不用觉得是霍竒太不把人命当回事,当你站在与他一样、甚至更高的高度,去看这人世,处处是蝼蚁,那么可能对自己使绊子的几只蝼蚁,哪怕只赌万一中那个一,是不是也应该一脚踩上去永绝后患?”
最后林雪烟轻声道“其实霍竒已经很讲道理了!”
崔流川若有所思,一言不发。
林雪烟突然道“若是换成你是霍竒,你就能保证做得比他更好?先不用急着回答,等想明白了,再回答不迟。”
这个时候,不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因为他不是霍竒,还不能站得那么高,看得那么远。
接下来,便是良久的沉默!
林雪烟然后轻声道“接下来,便是更重要的一点,为何在最后关头,霍竒又不杀人,是动了可笑的恻隐之心?当然不是!如果踩死几只蝼蚁,都要犹犹豫豫患得患失,也活得太累。按照我不知正确与否的猜测,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有两个。一是那个城府极深的说书先生马宁远,至于是何缘由,不得而知,二嘛……”
林雪烟指着崔流川仍负于背后的三尺青锋,“自然是这把剑!”
崔流川满脸震惊,匆忙取下剑,握在手中,死死盯住。
林雪烟笑道“如果你能看出门道来,那就怪了。我只能告诉你,这把剑的来头很不一般,不一般到霍竒都不太敢随随便便杀人。”
然后林雪烟突然正色道“但是师父把它交到你手中的真实用意,真的就只是如今你缺一把行走江湖、看得过去的趁手玩意儿。来头再不一般,终究还是一件死物,这次霍竒愿意退一步,下一次呢?难道下回碰上绝对无解的死局,是不是打心底里也认为一样可以无恙,便心生懈怠侥幸?武夫要想爬得更高,一颗无畏武胆,必不可少。过多的外物,反而会成为登山的拦路石,甚至有可能将路彻底堵死,再没可能看到更高处的风光。当然,也不是说武夫便就只是靠一双拳
头打天下,最重要的,仍是世人心中都会有的侥幸二字,尤其是武夫,万万是不能有的,否则就会成为登高远望最大的掣肘。”
崔流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林雪烟说道“这个问题,也可以慢慢想,不需要很快就得出结论。”
崔流川心中有种恍然却不大悟的玄妙感觉,林雪烟的言语,不算难懂,可是深思过去,却又似懂非懂,就像是师父画的那几个圈,如今他只站在最里最小破庙的那个圈中,明知外边天地广袤无垠,可是没有亲眼领略过更高更远的风光,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大潮拍岸、大漠无垠、金戈铁马?
林雪烟笑道“不妨先把这些放在心里,日后有的是大把时间,去看,去听,去想。接下来,可以说一说如今你应该很感兴趣的,比如先前霍竒就说的过雕琢境。”
崔流川想得脑壳生疼,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也明白,如果他随便想一想,就能想明白,那肯定是活见鬼了,就先把心事放在心底里,反正是自己的东西,不用担心长腿跑了。
林雪烟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问道“听没听过赌玉一说?”
崔流川很诚实地摇头。
林雪烟早已打好的腹稿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上神色不变,说道“赌玉就像赌档中隔着筛盅赌点数大小,在一块矿坑石料里边是白石还是玉石,在切开之前,都是不清楚的。”
崔流川说道“大概意思懂了!”
林雪烟继续说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儒五境,便是从矿坑到案桌璞玉的过程。第一境,叫做顽石境,顾名思义,身处这一境界,就像是解石赌玉一般,粗糙不堪,可是有人是天生的修道美玉,有人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前者只需剥开那层薄薄的石皮,就是世间最顶尖的瑰宝良材,如何雕琢,都跑不掉价值连城四字后者即便是将全身揉碎敲烂,都是一文不值的废料。当然这只是两个极端,更多的登高修行人,是介于两者之间,能出玉,但成色好坏,以及日后的细心雕琢,由哪位师傅操刀,都是重中之重,市侩一点讲,就是与最后能卖个什么价钱,休戚相关。”
“在那两个极端之中,前者既能作为传国重宝,当然是少到可怜,而后者,在这座天下的芸芸众生之中,就像路边的石头,随处可见不说,也难登大雅之堂。”
“长生久视顾道长生只是天底下最小的一撮人能走的大道坦途,所以便有了另辟蹊径的武夫一说,可这条路,也被山上人讥讽为断头路,尤其是在六品之后,每登高一层,便是难如登天……”
崔流川突然认真起来,翘首以盼!
这一夜,平日里闲得能生蛆的衙役捕快门,都忙碌的脚不着地,本来怨声载道的他们,在得知是为山上神仙擦屁股后,一个个精神气十足。
有官府出面,大多数事,其实都很好解决!
就比如对县城居民的问话,以及毫不掩饰没有利诱的威逼,将今夜风波扼杀在清水县城这一亩三分地儿,保证不会有半点风声走漏,半点不难,甚至可以说是极其顺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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