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往哪个方向走?”张鲁提起刀问。
“跟我走吧。”陈修先一步跨出去,又道,“还有,你不要喊我师父了。”
“那应该叫什么?”
“嗯,你就叫师兄吧。”
“哦,为什么呀?”
…………
两人直走了四天才出了山,果然再无人追来。
只是这一路也不好过,越深入越危险。不说张鲁爬树摘果子的时候,被蛇咬了一口,差点死掉。就说遇见一只水牛似的豹子,连陈修都差点着了道,最后拼着以伤换伤才赶跑了它。
张鲁这才知道为什么即使遭灾了,附近猎户都不敢深入,一般人进来简直就是找死。
陈修也没想到山里如此危险,最后凭着修行者敏锐的六觉,才最终逃了出来。
出得山来,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直有种拨云见日的通透和放松。
衣衫褴褛的两人且行一段,打听到已经入了钦州府地界。两人一路行去,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前看到了钦州的南城门。
城门两边乌压压一片人群,或倘或坐,死气沉沉。城墙下搭着好些个棚子,上头各自挑着几块写着“赈”字的白布,棚子里面垒着一排排的灶台。
两人就地挖了个坑,将刀剑掩埋了。这时候拿着这么明晃晃的兵器,无异于自找麻烦。
倒是那把匕首,还有一对短刃,问题应该不大。匕首被陈修收到怀里,一对短刃则被张鲁塞进了包袱,至于那木弓早在下山时便扔了。
稍作整理,二人才往城门方向行去。
一名靠着城墙假寐的官兵,眼见两灾民模样的少年穿过人群,直奔城门口,骂咧咧地挎着刀,走了过来,喝道:“干什么!瞎晃悠啥?”
张鲁上前一步,道:“官爷,我们要进城。”边说边捏着块碎银塞到对方手中。
这名官兵诧异地打量着两人,想不到两个破烂少年竟然出手这么大方。刚想张口说话,一阵马蹄声传来,一队明晃晃马队驰来。
当先一人“吁~”了一声,开口道:“怎么回事?”
马上之人,银冠亮甲沾着风尘,嘴唇上蓄着胡子,年纪看来在三十上下。
那官兵身子一震,恭谨地答道:“禀李将军,这两人想要进城。可是知府衙门早有通告,灾民不得入城。”
“这位将军,”陈修抢在马上的李将军说话前喊了一声,拱手道,“我们不是灾民,是荆州开明书舍的游学士子。”
靖平皇帝出生布衣,深知百姓疾苦,对不事生产,荒废农事更是深恶痛绝。为了让百姓各安其事,户籍管理很严。特别是农民、工匠,轻易都不得离开户籍地。
但是大乾王朝立国方半年,山河重整,九州厘定,必须大量征召读书人入仕,读书人的地位是水涨船高。只要是读书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游历各地,是为游学。
当然,修行者更是例外中的例外。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讲,也可以说修行者是士人中的一部分。毕竟不读书的修行者实在罕见。
李将军“咦”了一声,问道:“可是荆州大儒,陈福通先生的开明书舍?”
“正是。小生陈修,这是我师弟张鲁。”陈修应道,“将军您认识晚辈的老师?”
李将军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闻名而已。”说完用右手持着马鞭指了指两人,“你们这是……?”
“不瞒将军,前几日碰上一队赤眉,随从亦被冲散,我二人慌不择路逃进了附近山中,折腾了数日才侥幸到了此地。”这是两人早就想好的说辞。
赤眉本是推翻前朝的一支义军力量,以双眉涂成赤色闻名。在靖平皇帝定鼎中原后,始终不认可大乾的正统地位,一度与大乾朝廷对峙。
靖平元年之后,赤眉主力被击溃后,残部蛰伏于雍、梁一带。
“哦?”李将军微一蹙眉,问道,“具体是什么时间?赤眉有多少人?”
陈修略作沉思状,道:“差不多在三日前,应当有四五百人。”略一停顿,又补充道,“当时太乱,我们可能也看得不太真切。”
李将军从问话开始,便一直在观察对面两个少年。肤色微黑的少年,还只不过是看着有些机灵。但这个叫陈修的少年,却着实不简单。不仅一身气质出众,难得的是,面对自己也能应答得体,确是个难得的人物。
他心中顿生喜欢,含笑道:“能从四五百赤眉中脱身,也算难得。”稍向后回头,喝了一声,“李大柱——”
“将军!”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士利索地下马应道。
“你领他们进城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遵令!”
李将军对着陈修微一点头,一抖缰绳,带着人自往城里去了。
那边厢,守门的官兵正拉着张鲁,要将银子递回去。张鲁呵呵一笑,又推了回去。那官兵见状,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只是态度已大为转变。
这边李大柱牵着马过来,道:“小先生,我们进去罢?”
陈修招呼一声张鲁,转头道:“劳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