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珠灯晃得窈章有些眼花。

不知怎的，这几日虢姗似乎心情很不错。不仅饶有兴致的装点虢宅，将自己私房里的宝贝物件儿都搬了出来，就是对窈章这些孙女们，也和气不少。虢绵这几日因为虢環的出嫁忙的不可开交，应酬也多了起来。虢绣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住在虢宅，却是虢宅的门外人。虢绻看了看旁桌上的佟婉兮与依偎在姚谊身边的虢暄彤，有些心疼，也有些无奈。只有虢绮与虢姗一般，心情不错。见谁都是笑呵呵的，打赏下人也是十分大方。

窈章入选了女官，破天荒的与大人们坐在了一桌。虽是末位，但也算是一种抬举。虢姗满意的扫看了一遍自己的儿孙，最后落到窈章身上，又转回了目光，很是开心。邱山昭因为怀有身孕，再加上近日来邱家对虢家的屡屡帮助，也坐在主桌，见无人说话，便娇滴滴的对姚谊笑道:“恭喜啊五夫人，二小姐得以入宫备内职了。”

“多谢山昭妹妹了。”

邱山昭握住窈章的手，关怀道:“窈章啊，这次入宫一定要步步谨慎，一入宫门深似海，得当心啊！”

虢绮一脸笑意，笑着对邱山昭说道:“山昭，你担心什么？如今殿试在即，有我儿为章丫头遮风挡雨，谁还敢看不起章丫头不是！”

姚谊也笑着看向依偎在身边的暄彤，如今的暄彤样貌清秀漂亮，性格也越来越温和，“是啊妹妹！以后还有我们彤儿呢！你就放心吧！”

听到姚谊如此说，佟婉兮的手顿了顿，润白的小脸涨成猪肝色，放下了手中的筷著。虢绻瞪了姚谊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彤儿还小，该窈章多担待。”

窈章冷笑，心下早已不像当初那般对虢绻寄予希望。这般的父亲，不要也罢。

虢姗见话题聊到窈章，也笑着说道:“窈章，离入宫还有小半个月，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祖父开口，祖父替你做主！”

“谢祖父！”窈章左手拿着细瓷碗，右手执着象牙筷子，笑着回应道。

“老五家的，你也多看着点！”虢姗转向姚谊，笑着说道。

“诶！”姚谊一脸满足，女儿未来有了更光明的选择，如今家庭儿女又和美，公公对自己又敬重，多好。

虢姗细细的眼睛瞟到了一旁子孙桌上的虢環，这才想起虢環的婚事，“后日環丫头就要出嫁了！她比起窈章和肃儿姐妹俩虽是差了点，嫁给一个小官家做妾，不过好歹是走上了正道！这嫁妆，老大家的，该加还得加！照着肃儿当年，减点就是了！”

“明白的，爹。”

虢琇莹坐在窈章身边，淡淡说道：“孙儿今日在书院听说，昨日战报来传，宓将军在战场上立了战功，擒获了近日屡屡骚扰我大明西部的郁氏首领郁骋骋，皇上龙颜大悦，已经升宓将军为从四品上阶的宜威将军了。”

虢姗惊得放下碗筷，一脸狂喜，“如此说来，我那重孙儿，未来可能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啊！”

“是啊，祖父！”琇莹唇角微扬，算是回应虢姗的狂喜。

大明建国许多年，虽是科举取士，但门阀家世的偏见还是有的。出身四品的人家，不论正从上下，都有可能走得更高更远。但若出身四品以下的低等官员，除非是有特大功劳，否则就是到死，也就是一个低等官员。当初圣康公主待虢肃甚佳，十分希望虢肃能嫁给如今的太子，成为皇亲国戚。但若不是因为宓家多少是四品官家出身，圣康公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虢肃嫁过去的。一则，圣康公主自然是希望虢肃常伴左右。二则，若虢肃因选择一低等官员而放弃皇家，这是伤及皇家脸面的事。

“太好了太好了！”虢肃老脸通红，十分开心，“近来不管是生意上还是家事上，我虢宅都屡是喜事，想来，过不了多久，我虢宅的牌子，就该换成虢府了！”

“是啊！是啊！”

林生官家协同各位家奴们都纷纷附和，在这样的世道，想摆脱商籍乐籍，这是多么让人渴望但又难以实现的事情啊。就连虢姗这样主子都会承受那些冷言冷语，更不要提这些下人们。

“听表姐说小舅舅快回来了。”窈章起身，接过厨房婆娘们手里的糖粥，轻轻说道。

“姚让？”虢姗顿了顿，收起了狂喜的表情。

“是啊，前些日子收到了小舅舅的信，说是在外游玩多年，思乡情切，想早日归来。”窈章坐下，十分认真的回答道。

虢姗讪讪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邱山昭也不再笑意盈盈，安安静静地用着餐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姚家将倒灶的事情变成了所有人都知道却不点破的事情。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虢家和邱家就忘记了姚让的存在。窈章见过最聪明的两个人，一个是颜倾漪，另一个便是姚让。姚让是姚谊的堂弟，是姚谊二叔妾出的独子。姚让年少时，姚家二叔便去世了，多年来，姚让从未参与过姚家的生意，但却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大明与北疆的边疆做起倒卖药材珠宝与皮草的生意，在大明北部，也是富甲一方。姚让年岁与虢琇莹相差无几，一个从学，一个经商。窈章幼年与琇莹玩耍时，姚让便在一旁看着玩笑。这次要让回京，明摆着是想收一些姚家的产业再扩大自己产业。姚家肯定希望自家的产业还是留给家门，而不是一直都结仇的邱家。

“回来了也好，这今日商会里风言风语有许多，让姚让回来，打打士气，也好。”虢姗沉吟良久，蹦出一句。

“小辈们还在呢！爹！”虢绵连忙说道。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大人们说说话。”虢绻看了看孩子们，轻轻说道。

“是！”

孩子们起身，轻轻退了出去。

“虢窈章！”

窈章转身，见到那装红戴绿的美人儿，轻轻说道：“環姐姐。”

虢環冷笑，走到窈章身前，“如今你可真是赚尽了风头，家里人人敬重你，在外你也是处处压我一头，女官大人！”

窈章看着虢環，心内叹气，从前多美好的女子，就因为虚荣变成了如此，“環姐姐，你我之事已经很清楚了，无意多说。”

“就算你入了宫，你也得意不了几日了，姚家...”

窈章一惊，立马抢过话头，“姚家不管怎样也是你的外祖家，慎言啊，環姐姐。”

“你入宫难道不是因为姚家大厦将倾，你担心...”

“不管妹妹是为了什么，也不管姐姐你听到什么。你也是半份子姚家血脉，姚家没了，你有什么好处？”

“虢窈章，你一早就知道...”

“環姐姐！后日便是你出阁之日，好好呆着吧，告诉你姚家会出事的人能安什么好心？”

窈章看着虢環震惊的表情，一脸狠戾。真是蠢，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窈章转身，不再去理会虢環。再纠缠下去过不了多久这些话就会传到虢姗耳朵里。正当她要进宫的时候，不能出什么乱子。

见窈章走远，邱山昭从树丛里转出身来，冷笑着对虢環说道：“看到了吧，你这个妹妹聪明的紧呢！”

虢環看着窈章渐行渐远的背影，冷冷的对邱山昭说道：“是啊，不过她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告诉姚家将会出事的消息，又能安什么好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