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主位的陆温抬了抬手,缓缓起身,高声道:“诸位嘉宾今日莅临寒舍,无以招待。此米产于西陵,近日有幸被选定为宫中贡米,往后就要年年岁贡,倒是不可多得了。”
堂上诸人面面相觑,多有惊诧之色。盖因此事究竟如何运作,其实连陆温本人都不甚了解。待得事情成功定下来后,也仅仅只是县衙里的几位主官微微有些清楚。这时候当众说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事实上,连王俊也是此时才知道。
陆温笑了笑,开怀道:“此米颗粒饱满,入口香甜,的确称得上不可多得。而且往后只需年年纳贡,倒是连三十税一都免了。西陵不大,也有一万三千户人家,今次受此恩泽,实乃大幸也。”
说是一万三千户,但也并非全是农户,其中也有许多工商之人。只是毕竟是农耕社会,有田地的人家终究是占了多数。于是堂上堂下一片赞歌。家里有田地的人自然欣喜,即便是如韩睿那样的巨贾商人,也觉得与有荣焉。
“此事恩泽当代,惠及子孙。大人之功,才是西陵之幸……”随后就有人反应过来,张口就追捧上了。
韩睿撇头看了眼,见是县里另一家布庄的东家周兴周大胖子,一时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屑。
但讨好奉承上官乃是人之常情,韩老头纵然不喜,也没办法将所有人的嘴都堵上。接下来又有人说了许多漂亮好听的话,县令陆温酒意微醺,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却忽然间起身离席,对着下首席位躬身一礼,长揖及地。
韩睿微微一愣,紧接着张了张嘴,一脸震惊,转头看向旁边。
厅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王俊叹了口气,只好匆匆起身,一揖还一揖。事实上在被邀请入席之后,他就想到今夜可能要出名了,但仍没想到会是如此万众瞩目。
起身的时候,王俊微微往旁边瞥了眼——朱老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晚宴之上不说话也不怎么喝酒,似乎早就打算把所有风头都留给别人。
玉树飞花,雪越下越大。
琴瑟又起,歌喉婉转莺啼。厅堂内开始不断有佳人入场,烛光灯影下,衣袖纷扬,娉婷曼妙无处藏,玉步在轻摇。
影影绰绰,许多人过来敬酒。一片软玉温香,他也推辞不过,迷醉之间瞥见王倩陈苗两人好奇地瞪着大眼睛,不免又有些羞耻。于是意识微微清醒了一些,又似乎听到有酒杯落地的轻轻声响。
抬眼看,不知不觉,县里一众胥吏已悄然离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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