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悠扬,大堂灯火辉煌。黑夜里雪花飞坠蹁跹,在灯影火光之间,轻盈飘逸,仿佛一群群白蝶,纷纷簌簌,随着琴音翩翩起舞。
随后一行年轻秀丽的女婢从两侧的月门走出,穿过回廊,上到厅堂,在每张桌案上都摆满精致酒菜。待到主客依次落座,晚宴也就正式开始了。
主位当然是陆老太公。老人家今日过寿,看着也算精神奕奕,喝过几盅寿酒后,才以身体抱恙为由离席歇息去了。
于是主位则换成了陆温,坐西朝东继续招待着客人。所幸这些宾客其实大多认得都是他这个县令,一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气氛倒也热闹而融洽。
桌案上烧鹅美酒,芳香诱人,然而跪坐却实在辛苦。只是这厅堂之上,众目睽睽,王俊也别无他法,只能勉力坚持。倒是趁着席间闲暇,偷眼看了看那些穿行忙碌上菜服侍的女婢,看她们婀娜身段,姿色清雅,也觉秀色可餐。
这样看几眼,跪坐的痛苦竟也减轻了几分。
朱老头坐在上首席位。其实真论起来,老头的年龄要比陆老太公还大上岁许,可是身体却要健朗多了。而且在场之中,若论身份地位,县里的这些胥吏其实谁都比不过他。只是今晚倒是未曾见到老头豪饮,甚至连交谈说话都少,却是有些古怪。
下首位置坐着布庄的那位老东家,姓韩名睿字明达。要说西陵布庄三两家,韩老头却是经营最久,名气最大,腰包自然也就最鼓。平日里坐不了左侧首位,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终究只是一介商人,而与会诸公却多有官身。
可这时候竟被一个少年人抢占了座次,韩老头念着毕竟是陆县令安排的,虽然没说什么,但也颇多惊异,席间频频望来,眼中满是好奇。
王俊对此充满无奈,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事实上早在晚宴开始时,堂下宾客就已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大抵是说些“这少年究竟何人,竟有如此待遇”之类的话。想来晚宴结束之后,用不了多久,他这个名字便会传遍大街小巷。
这时候坐主位的陆温又开始举杯相邀,众宾客道声请,便以袖掩面,满饮一杯,随后就有侍女款款起身斟酒,动作熟练又优雅。这些侍女要比普通丫鬟的身份高出许多,大抵每个席位都会配备上这样一个女子,席间也不去做上菜之类的事情,而是专责温酒。
所谓温酒,说来步骤繁多,并非只是拿个红泥火炉把酒烧热就行,其水浴加热时的火候温度,讲究极多。而若是黄酒花雕,还会辅以话梅姜丝诸多配料,各有不同功效。如此温酒,一来口感更佳,酒香四溢;二来则能去寒保暖,清瘟杀菌;三来能够挥发许多杂质,毕竟这年月的酿酒技术并不发达,酒中会有许多沉淀物。
这样想的话,要看一个家族的底蕴,其实光看这些女子就够了。一个好的侍女,姿色可以不出众,只须温得一壶好酒,便胜一切。
晚宴上酒香肉香女子芳香,又有丝竹琴筝清脆悠扬,屏风之后歌喉婉转,曼声清吟,厅堂内有佳人剑舞,楚腰婆娑,踏歌飞袖。
纷纷雪夜,灯火迷离,一时更添几分醉意。
正是气氛热闹之时,来回奔走忙碌的丫鬟们依旧忙碌着,只是这次却不再上菜,而是给席间宾客每人都盛来一碗米饭。
王俊放下酒盅,不禁蹙起双眉。
宾客们渐渐停止交谈,一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