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开过之后,轨道上一片血肉模糊。人们见后面已经没有退路,就纷纷跳下轨道,踏着一地血肉,朝地铁开走的方向跑去。我那会儿掏出手机,把照相机的闪光灯当电筒用。跑了近百米,还能看见被地铁轧死的人,不是开膛破肚就是身首异处,血腥味中还夹杂着他娘的一股大粪味,好多人经受不住,立马就吐了。往后我们接着跑,轨道深处突然轰的一声,然后不知是什么在拖刮着铁轨,听得我掉了一身鸡皮疙瘩。随后几个小伙加快脚步越过人群奔了上去,不久之后就听见他们喊,地铁翻了!地铁翻了!我身子胖,跑不快,就看着人们纷纷涌了过去。待我奔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群殴那列车司机。
“我心想,你这王八蛋瘟逼司机,翻车竟然没把他翻死,就想凑过去也揍上一顿。可围着的人太多,我挤不进去,就只好垫起脚跟看。那司机在手机的灯光之下被揍得满脸鲜血,可能知道自己激起民愤了,也不敢还手,只管抱着头,用上海话说,伐关吾事体,斯部列车瑟控瑟伐老,玖玖那方古吾,吾窝里相哎有呀娘搞小宁。”
吕湘英懵了一下:“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关我的事,是那列车失控刹不了车,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孩子父母之类的。”严黄说着,并叹了口气,“可那会儿谁听他解释,几个小伙抡起地铁掉下来的乱七八糟的部件碎片,就往他头上身上一顿乱打乱砸,一边打一边骂,被你轧死的人就没有孩子父母吗!竟活生生将那司机打死。那几个小伙见自己打死人了,一时也慌了,丢下手上的东西撒腿就跑,人群也就跟着散了。”
吕湘英只觉得这些事真是“惨不忍听”,完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到底是为什么?你说的飞机坦克是美国或者日本的吗?但我国的防空技术在世界已是名列前茅,不可能让敌人的飞机飞到头顶轰人,那防空警报还不响。而且还有坦克,那敌人岂不是已经登陆了?”
“我刚开始也以为是什么敌国来犯的,但后来我才发现,那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为什么?政变了?”
严黄摇着头:“如果只是政变,那倒简单了。”
吕湘英神色惊讶:“政变也算简单?”
“我只能说,与事实相比之下,政变还真他妈简单多了。”严黄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吕湘英伸出五个指头,“事变至今,已足有五个年头。但坦白说,我们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
“我们一群人沿着路轨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联络亲人的联络亲人,报警的报警,可操他娘的却没有一个能打通。刚开始,我以为是地铁轨道里的信号不好,但一看手机,信号都是满的。我就尝试那些网上聊天的软件,却发现连网络也接不上,也就没办法了。我们这一路跑来,途经好几个地铁站,看见有不少人跟我们一样。我们就越跑越多人,渐渐的,整条轨道就满满的都是人。
“终于,我们找到一个站可以回到地面。那时雨停了,天也黑了。我心里就盘算,一到地面就马上回宿舍收拾东西回河北老家。可是,我还没奔到出口,就看到地面强光骤闪,就像是一群操蛋记者拿着相机在恭候我们大驾一样。待我奔了出去,才看见有一大群人,脸上挂着个眼镜。
严黄挪了挪屁股下的钞票,往吕湘英凑了过去。“我当时真就以为那是什么新型相机,也以为他们是记者,所以一直没有在意。唯一觉得不妥的,就是那闪光灯不但比普通的照相机刺眼多了,而且还是黄绿难分的,有点像迪斯高里的灯光。只是我当时也没有心思去理会。
“但就在那当口,我看见有一家三口,当爹的抱着孩子,见到那群记者,就像看见救星一样,一边喊着救救我们,一边奔了过去。没成想只奔了几步,那混球父亲竟突然把自己的小孩狠狠地摔到地上!我瞧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失手,而是分明故意摔的。那孩子看样子不过一两岁,估计骨头都被摔折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谁料当爸的抬脚就跺,操他娘的就像踩蟑螂一样,居然往孩子的头铆足了劲狠脚踩下去。可怜的孩子,被自己老爸踩得浑身抽搐,眼瞅是活不成了。当妈的见丈夫竟无缘无故向孩子痛下杀手,当场就狂了,一手推开丈夫,号啕着要把孩子抱起来。可是她突然一愣,身子像打尿颤一样抖了几下,”他一面说,一面学着发抖的样子,“居然也抬脚往孩子身上踩去,然后夫妻俩就像怕孩子死得不够透彻,合力把自己的孩子踩得血水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