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前,我与扫帚星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那月色妖娆的即墨镇外的密林湖泊边,他穿了一袭锦衣,臂上受了伤。在那水泊边清理,我主动与他说话,那时候便是全然没有想过,我,他,乃至尚忆知和师门及爹爹会有日后这样的变故。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工于心计的,即便是看似无意识选择在邻水亭子里的这番谈话其实也是带了我自己的想法。虽然风大,虽然阴冷,可是也正是由于这样的缘故,最大限度的阻隔了旁人的偷听。
其实我亦曾想过,就我在状元府里这桩事对外不可能全然没有风声,毕竟就我虽然是龟缩在那间屋子里不出,但是实际上照顾我的人包括若欢这丫头在内都没有对我是被渔民交上来这桩事有所隐瞒。既然大家都知道我是怎么被送入状元府的,自然这样的消息也会流传出去。
但是最终并没有影响到尚忆知什么,这桩事想来也就只能是元初公主的手笔了。看起来,尚忆知也不是全然不清楚这样的事实,以至于明知道我在府里的情况下他照旧是允了公主正月里就来府上拜年这桩事。
显而易见的,他有他的考量,而我之前垂头闪避也是完全不需要去做的,因为很直白的,元初公主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不过看起来是为了维护尚忆知的缘故罢了。我想,不管开始这两个人的婚约是如何充满了算计和筹谋,但是公主对他那颗心总也是存了真情实感的。
只是在我来说,我无法去体谅元初长公主这样的行径,分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婚夫婿,新科状元背后与一干劫狱并且有阴谋谋反这样的罪名的人暗度陈仓,可是她不单没有将这个事实告知帝君,相反,还在用她的力量掩饰。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东西,因为我不是公主,我不知道在那高高在上的人究竟是怎么来思考这所有一切,如果取得心灵的平衡的。
起码,就我而言,我再是厌弃这所有的一切却也是不想要尚忆知真正倒什么大霉的。
可是这时候就又到了之前南宫慕合与我说的袭话的辨证时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是,人若是真的为了自己去做任何事情,那会不会搞成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呢?
自花园亭子里出来,外间夜风大作,便是寒意刺骨,我没有过多停留,裹着大氅就匆匆往前走。若欢见我那样子也就没有吱声,埋头略快一步走在前头打着灯笼与我照明。
风势急大,灯火在眼前飘乎,拉扯着周遭的人物景致,此起彼伏,错眼瞥见,只以为是那暗地里蛰伏的异兽。
于是,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这一行为也让略前走着的若欢也是一怔,随着我停下脚步,扭头过来看我,疑惑道:“姑娘,怎么了?”
我抬了头看她,努力地挤了笑容,“那个,我们怎么走回去啊?”
其实先头那气势汹汹的行进步伐并不是我心下有决议去哪里,而是我根本就不认识这边的方向。在这院子里不过也就来过这么两趟,这会子又是夜里头,我自当早都不记得前方来路和后方归途了。
一言既出,若欢盯着我看了半晌也是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是很正色的暴露了自己完全不认路的事实,虽然听上去有些傻,但是还是免去了我弯弯绕绕多走路的情况,所以最后很快就在若欢的引领下回到了之前暂居的那进小院落里。
廊下点了灯,投在那一株梅树上,斜影落在雪地里影影绰绰的样子却是叫我想起了春季的四方阁。夜漪花的花瓣在风中飘零,堆积在地上的场景便如同此时的雪地般。
只是那时候,师父犹在,师兄们也都在。我还不知道徐浒是个叛徒内应,尚忆知亦还是原来我记忆里的那个儒雅少年。他立在那夜漪树下,会温和的将我望着。
再度睁眼时,夜漪树消失,我视野里只有那株独自绽放的寒梅。
若欢没有劝我进去,不过我知道,她应当是冷的不行了。
这样的雪夜里,就算我这么个习武之人也觉得这寒冷的天气有些难忍,更遑论她这么个普通的姑娘。
于是,我朝她示意,“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