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城伯古县,荷府。
荷哲携着云沧、荷悦赶回荷府时,伯古县的夜市才开始寻欢作乐。但这个时间已经对两个孩子来说不早了。劳累了一天的云沧难敌睡意,白天颇有风度的小公子模样却是全无了,趴在姐姐的腿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但荷悦此时却不敢失态,虽然荷夫人九天前就知道了荷哲收了她做义女,但她却很难说这个义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虽然这爹爹对自己是真如亲生一般,
她只得强撑着倦意,素手轻轻拍打着荷云沧让他入眠。
“悦儿,累了吗?”马车上,荷哲还依旧精神饱满。看到荷悦精神不佳,关切的问道。
“爹,我不累。其实,我今天还是很开心的……。”荷悦努力赶走倦意露出一个微笑,目光如水,清秀的面庞被映照得别有一番美丽。
几天前自己还是万状湖畔一个不起眼的女娃儿,为了吃饱穿暖拼命干活。但义父的到来改变了一切。而爹又是真心对她好的,她还有了云沧这么一个有趣的弟弟。自己今天更是对出了森道法师的谒语,虽然不知是谁为她传的音。但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被那么多大官学士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赞,哪能不高兴呢。
“悦儿肯定还在为对出谒语而高兴吧!”荷哲微笑着想着,但心中又被一丝隐隐的不安而萦绕,却不知为何。
如此年幼的女孩,只有十五岁,又生长在农家里,如何对出这谒语?其实一路上荷哲一直有思考这个问题,但百思不得其解真是不可思议。
他抬起头,正好撞上荷悦有些慌乱的清澈目光。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未接话,有些失态了,正欲开口,却听荷悦银铃般的嗓子说道:“爹,其实……其实悦儿想说一件……”
“不必了。”荷哲看荷悦欲言又止,就明白了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心中暗叹小姑娘心思缜密的同时,也不愿再纠结在谒语一事中。毕竟这是孩子初露锋芒,也不至于糟糕到舞弊之类。索性不管了,也让她多一份自信。
“爹,那对联不是悦儿对出的!”荷悦看荷哲一摆手,误以为他已经看出端倪而嫌弃自己。心中委屈,恨不得立即坦白。
荷哲原本心情还有些沉重,此刻女儿如此坦诚,又天真到把谒语说成对联,心中大大释然,微笑着对荷悦说:“哦?孩子,这话怎么说呢?放心,爹不会怪你。无论如何,这个世界的名声都是要靠手段拼出来的。”
哪知荷悦听了更急了,她停下轻拍云沧,双手握在一起,声音中都带了哭腔:“爹,不是你想的那样!孩儿绝不可能作弊!不不不,我……不对,应该是我从来没有动过作弊的念头,真的!”
荷哲闻言忍俊不禁敢情这还是作弊的成果?
“你听悦儿说嘛!是这样的。”荷悦眨巴着大眼睛,将隐隐欲出的泪水挤下去,她太害怕给义父留下坏印象了。连珠炮一样的将昨晚的一切说了出来:“当时你们说了上联后,那高厉和王博公子都去对了,只是他们感觉和那上联极不对称,讪笑一声就退下了。那时候,悦儿就听到自己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也在笑,而且笑的很不屑……”
“哦?你且将那声音具体描述一番可好?”荷哲在颠簸的马车上微挪了挪身子,从小窗洒进来的月光将他变得有些严峻的神情映照得苍白。照荷悦所言,一则可能有人给她千里传音,这并非什么大道神通,只要稍有道行便可做到。但前提是双方得见过面,得到对方的声音才行。二则可能有道行大能当日在落风山谷内造梦,而荷悦恰好着其道入了梦境片刻,收了大能指点。但一想,两种猜测皆近乎不可能!荷悦自小便生长在万状湖边,连散修几乎也难以见到过。而后者若是成立,岂不太过恐怖和巧合了吗!但若要说还有第三种说法,就算存在,也绝对超过了荷哲如今的认知范围。
仿佛察觉到了荷哲的不安,荷悦也轻轻挪了挪身,双手搭在云沧肩膀上,仔细思索着,如理回答道:“那声音非常阴柔,但一听便是男声,可偏偏给我一种感觉,这就是那个人的真声……”
“而且,那个人的声音,先是告诉了我一句话,好像是九梦似幻,一梦即真?我有些记不清了。接着,那声音将我的过去大概讲了一遍,完全准确!我当时很想问他是谁?但他的声音如梦似幻,好像把我魇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想到这些,荷悦清秀的脸庞不免露出了几分委屈和害怕,琼鼻微微上皱。“过了一会儿,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他开始喃喃对联的上联。这次真的相当长时间,他一直在念那句话。好像几个时辰过去了,他突然大叫一声,吼出了下联。我,我就好像说梦话一样重复了一遍。然后梦醒了,我看到自己站在大师面前。”
“哦!原来是这样,这是森道大师看你颇有道源,故意造梦与你,让你对出谒语。”
“真的是这样吗?爹爹?”荷悦原本因为恐惧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心下也安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