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近,天渐渐黑下来。阴沉的天气酝酿着大雨。
三个人带着书简从山崖下走回书院庭中。存放行李的廊檐下,张仪迅速地整理好行装,背在身上。
“师弟,怎么?你要走?”王宾诧异道。
“是啊,去魏国。”
“为什么?魏国正要打仗。”
张仪整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因为作为一个魏国人,我突然领悟到国家有难、国民有责。公子嗣肯定不是田忌的对手,我要帮魏国打仗。”
“师父交代,我们一起背下孙子兵法,然后销毁。”
“我就不背了。”
钟离春瞅着张仪,怀疑地笑着晃晃手中的竹简。“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打什么鬼主意吧?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哦……”
“有师姐背下,以后教我就好了。只是现在时间紧急,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钟离春忽然笑喷了。“哎呦,真的好像很爱国的样子!是惦记着公子嗣家的美女、美酒和荣华富贵吧?”
孙宾连忙制止。“阿春,别这样……师弟原本就很爱国,和庞师兄一样。”
“哼!”
钟离春腰肢一扭,走开了。
两声沉闷的门响,书院陈旧的大门被打开。张仪背着行李快步地走出书院,又回过头向孙宾、钟离春远远挥挥手。
“师兄师姐保重!”
老门人手持锅铲跑出门外。孙宾也追到了门口。
“饭做好了,怎么也要吃了饭再走啊!”老门人念叨着。
孙宾也忽然想起来。“都忘了,咱们一两天都没吃饭了……师弟!师弟!”
张仪已经快步走出很远,消失在小径的古树密叶间。
据说,商代最后一任暴君商纣在举火自焚之日,曾启动龙甲占盘操纵妖异天象发出过恶毒的诅咒。
毒咒令武王早逝,并祸及其子成王。周公赌上性命终于破解咒术,保住了成王的小命。但各诸侯国之间却悄悄流传着一个预言:当那颗大彗星重新出现之际就是大周衰亡,被取代的时机。
三日之前,西方的地平线上那颗消失了几百年的大彗星竟再次出现,扫把状的彗尾极为怪诞地指向太阳。一时间各国流言四起,诸侯们更是暗中蠢蠢欲动。
一个大清早,魏国精美堂皇的宫廷中使者来来往往,臣子匆匆上殿,忙得像被踏过一脚的蚁穴。六十多岁肥肥胖胖的魏惠候也迫不及待地奔到朝堂。
文臣武将排列在下表情沉重,各怀心事。老将军龙贾、上卿陈轸排在前列。
“君上,据信使来报:齐韩二国见庞涓将军远在秦国、我国迁都未稳,联合出兵侵犯我边境。”一名臣子奏报。
魏候气得脸上肉直抖。“韩昭竟然出尔反尔撕毁盟约!他也不想一想我大魏勇将人才济济,他这是找死!龙爱卿,你意见如何?”
龙甲恭敬地出列。
“君上,韩国自申不害变法之后国力蒸蒸日上。其军械、兵器、武备制造在各国之中首屈一指,实力不能小觑。至于齐国,近年国富兵弱,将士怯战,而田忌将才也并非一流。”
魏候闻言思忖着。“哦?龙将军若出征韩国,那么谁能教训齐国大军?”
“臣的门人公孙衍颇为不凡,可以一试。”龙贾回道。
上卿陈轸立在一边暗暗一笑,随即出列。
“臣不能同意龙将军所言。一个门人,一无官职,二无带兵经验,不能贸然重用。臣建议让公子嗣殿下带兵出击齐军。”
龙贾立刻反对。“公子嗣自从和公子卬一道被商鞅击败之后,一直心有余悸。恐不能胜任。”
“公子嗣被商鞅所骗是出于二人旧交。自此之后,公子嗣殿下一直为此自责,深刻反省,绝不会重蹈覆辙且殿下为君上亲子,所到之处犹如君上御驾亲征,士气定然高昂!”
龙贾仍想坚持,却被魏王制止。“陈爱卿说的有道理,公子嗣毕竟身经数战,经验还是有的。陈爱卿可前往大梁,协助公子嗣。”
“臣领旨!”陈轸叩拜领命。
魏候望望龙贾,继续交待。“不过,若公子嗣此次再出差错,功不补过,二罪并罚!就这么定了。”
平野辽阔,天穹砸下大颗的雨点,黑云几乎压倒远近的城郭。
齐国郊外的旷野中,帅旗、军旗几乎被大风撕裂。齐国大将田忌宝马金鞍,铜盔鳞甲,带领着一队齐国士兵匆匆开拔。前方,大河横前,影影绰绰,反射着天空最后一丝微光。
大河的对岸,数十里外的大梁城中,公子嗣正急急忙忙召集会议。一名信使竭力掩饰着慌张。
“殿下,齐国田忌的大军已在定陶集结。已快到平要塞了!”
公子嗣急得直跺脚。“这个节骨眼上,要命!惠相国又启程回安邑了……立刻传令平守将,死守要塞,立刻派人毁掉济水河上桥梁,千万不能让敌军攻到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