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困,但过了今天,盛华兰就会回到忠勤伯爵府,到时候他一个外男,又与袁家没有半分交情,如何能见对方府中后院的媳妇?
刘兴看了一眼西边,问道:“少爷刻意回来一趟,是为了护送魏姨娘回来?”
“什么魏姨娘?你说的是魏行首?”
赵宗熠点头道:“嗯,她一介弱女子,带着这么金银出城,万一随行的这些脚夫起了谋财害命之心,她如何抵挡?所以我只能多跑这一趟,先护送她回来。”
刘兴听到“这么多金银”,顿时来了精神,低声又问道:“少爷,魏姨娘给自己赎身之后,还剩多少银两伴身啊?老奴偷偷掂过她的那些箱子,大部分都是装的衣物,只有一个木箱很重,里面至少有三四千两的银子。”
赵宗熠不由得侧目,“厉害啊,那箱子里面确实有三千两白银。”
刘兴反而很失望,“就只有这些了?也是,即便樊楼行首可以积玉堆金,但卖身契在老鸨的手里,不把她扒干净,怎会放她离开。”
赵宗熠从小厮那儿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将系在马鞍上的包裹扔给了刘兴,里面是邕王归还的地契。
“兴叔,对魏氏好点,她比你想象的更有钱!驾!”
不等刘兴追问,他已策马离去。
……
盛宅。
天刚微微亮,盛家宅邸却是欢声笑语,一片喜庆。
因为他们家的主君,盛紘终于从皇宫出来了!
两天一夜,不吃不喝,睡觉也不踏实,只能蜷缩在一张案板上,可要了盛紘的半条老命啊。
他在仆从的搀扶下,先去寿安堂给盛老太太请安,顺便还看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大女儿华兰。
看对方乖巧懂事的模样,心里甚是宽慰,又不禁想起某个害他受罪的不孝子,立刻气得心肝具痛。
盛老太太看出盛紘身体不适,便让对方先回去休息,晚饭的时候再来请安。
盛紘依言退下了,回房喝了一大碗肉粥,连澡都来不及洗,就这么浑身臭烘烘地睡了过去。
王若弗心疼自己的官人,恶狠狠地赶走了妾室林噙霜,然后就像是门神一样,守在院子里。
“夫人,琅琊世子来了!”
刚赶走林噙霜,就有下人过来禀报。
王若弗这个时候没法待客,得照顾盛紘,“让长柏速去前厅,千万不能怠慢了贵客!”
下人苦着脸,“可是,琅琊世子指名道姓的,要见大姑娘。”
“什么!哎哟,祸事了啊!”
王若弗一时没了主意,赶又赶不得,见又不应该见,“世子爷有说他找华儿是什么事吗?”
下人摇头。
盛华兰昔时的房间也在这个院里,她昨晚就住这儿,此时刚好听到了王若弗与下人的对话。
“母亲,琅琊世子刚帮了盛家一个大忙,不可怠慢,女儿得去见。”
王若弗先前抱着盛紘哭喊了一嗓子,脸上的泪痕才擦去,现在又想哭了,“华儿,还是让长柏先去问问吧,说不定世子爷并非有意纠缠,而是真有事情想问清楚。”
“母亲说得是,先让弟弟去问问。”
盛华兰也很怕,面无血色。
她倒不是怕赵宗熠这个人,而是担心流言蜚语,已经出嫁的妇人与外男私下会面,可不是什么好事。
稍有不慎,名节尽毁,夫家会立即休弃她。
华兰在忠勤伯爵府本就是如履薄冰,万不敢再犯任何错误。
前厅。
赵宗熠与盛长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然后通过丫鬟的递话,也与盛华兰联系上了。
虽然效率不高,但好在事情并不复杂。
那个丫鬟叫梅儿,一直是华兰院里的二等丫鬟,平日里就华兰身边做些研墨上茶的轻松活计,在两个多月前她忽然拿了一笔银子找华兰赎身,说是家人寻来了,想要随家人一起返回老家。
华兰也是个心善的,于是没有收她的银子,就这么放了籍。
这里的放籍不是脱籍,只是把卖身契还给了梅儿,但梅儿还是贱籍。
除了这些,盛华兰只知道梅儿的老家是相州,再没有其它线索了,不过华兰是丹青好手,给赵宗熠画了一张梅儿的画像。
赵宗熠拿到画卷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他实在有些困,匆匆告辞了盛长柏,马不停蹄地去了邕王府。
很不巧,邕王和赵宗实都不在府上,他只有将线索和画卷交给了邕王府的李管家,然后在附近寻了一处客栈休息。
酉时五刻(下午六点十五),盛宅。
盛紘终于睡好了,起床后边酌小酒,边与妻女谈心,半年多没见大女儿,还是非常想念的。
可没聊上几句,就有下人传报,说是忠勤伯爵府派人来接盛华兰了。
他们夫妻对大女儿为什么突然归宁都心知肚明,也知道她在袁家的处境,护犊子的王若弗痛骂袁家不要脸,不让华兰回去。
盛紘却很冷静,女儿都嫁过去了,不回去能怎么办?和离吗?岂不是更丢脸?
他安慰华兰,“家里的老太太正在想办法,你是她跟前长大的,她不会看着你在袁家受苦。”
盛华兰自小懂事,不想父母为难,一一应下,然后在王若弗不舍的目光中,跟着忠勤伯爵府的嬷嬷,坐上了返回忠勤伯爵府的马车。
马车上的她独自抹泪,对忠勤伯爵府的生活没有半点留恋,但为了家里的三个妹妹,她不能和离,否则盛家的门风就坏了,谁人还敢再娶盛家女?
一段时间后,马车到了忠勤伯爵府。
盛华兰作为次子的嫡妻,也有出入伯爵府正门的资格,奈何她在府里几乎没什么地位,今夜回来也只能走角门进府了。
角门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就凭门口悬着的两盏灯笼,根本看不清周围。
不知为何,拉着马车的驮马忽然停下了脚步,不管车夫如何驱使,都不愿进入小巷。
忠勤伯爵府的那名嬷嬷没有多想,“二夫人,我们就在这儿下马车吧,反正也没有几步路了。”
“好。”
等车夫摆好了马凳,盛华兰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二人刚走进漆黑的小巷,还没到角门,就发现不远处的前方似乎站着一个人……
嬷嬷还算有点良心,用手臂护住盛华兰,大喊道:“什么人?敢在忠勤伯爵府的门口装神弄鬼?出来!”
黑暗里的人影动了动,慢慢走到灯笼下,是一位头戴斗笠,手持佩剑的白衣女子?
女子隔着斗笠的薄纱,一直在观察盛华兰的容貌。
下一秒,她的语气冰冷刺骨,好似利刃刮骨一般,让人毛骨悚然,“角丽谯?果然是你!怎么,你也被他带来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