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回了马车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春霞看着车厢里的那包首饰和两个钱箱,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姑娘,小晴的卖身契怎么也被送来了?她不是想留在广云台吗?”
魏行首从衣袖里取出两张卖身契,叹道:“先帮她收着吧,总归是一场缘分,若是她以后想离开广云台,我们也能尽些绵薄之力,举手之劳而已。”
春霞不乐意了,嘟嘴道:“姑娘,你对她这么好,她估计不会领情的。小晴爱慕虚荣,又贪慕权贵,注定离不开樊楼这座销金窟。”
魏行首看着手中的卖身契,“她年岁尚小,不懂其中的腌臜。”
樊楼地处皇宫附近,又在最热闹的景明坊,周边的商户小贩众多,伙计们很快就找来了一众脚夫和三辆板车,然后忙上忙下的帮忙搬箱子,等一切办好了,再感恩戴德的在魏行首这里领了赏钱。
夜色中,车队缓缓出发,魏行首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灯烛辉煌的樊楼,告别了这座困住她十几年的牢笼。
车队走的不快,行至城门之时,正好是寅时四刻,城门已然开启。
逆着人流出了城,赵宗熠领着车队,踏上了回田庄的路。
……
卯时七刻(早上五点四十五分左右),悠然山庄。
老管家刘兴今晚就宿在狭小的门房,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终于在天亮前夕等到了赵宗熠,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到了门口。
“小祖宗,你怎么去了一整晚?难道是官家留了宿?”
赵宗熠下马后,将缰绳递给田庄的小厮,“官家倒是没有留我的宿,不过是遇到了朋友,小酌了几杯,有些忘了时辰。”
正说着,就看到春霞又将脑袋探出了马车。
刘兴随之满脸严肃的问道:“这位是?”
旁边的小厮低声说道:“刘管事,这是樊楼的马车。”
刘兴转身瞪了那小厮一眼,废话,马车挂着木牌,那么显眼的“樊楼”二字,他能看不到?
赵宗熠尴尬地摸摸鼻子,“马车上的是魏行首,兴叔,你将闲置的那处院子收拾出来,魏行首今后就住在这儿了。”
“什么?!魏行首?”
刘兴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家少爷终于开窍了,老爷这一脉的香火即将延续。
嗯?你说将这么个贱籍女子收入房中,岂不是坏了名声,京城还有哪户好人家愿意嫁女给世子爷?
拜托,出了“卖王府”这档子事,他家世子爷还有什么好名声?就算没有魏行首,也不会有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愿意与琅琊郡王府结亲了。
至于刘兴在担忧什么……
“少爷,魏行首名声在外,京城无人不知她是樊楼的头牌伎子,赎身所需的银子怕是不下数万之巨。世子爷哪来这么多银子?难道是在外面借了印子钱?啊!珍珠!”
赵宗熠摆手,解释道:“没用珍珠,也没借印子钱,总之本世子没有花钱给她赎身。”
刘兴上下打量赵宗熠,又问道:“少爷最近养好了些,倒是有一副好皮囊,难道是魏行首看中了少爷?用自己的银子赎了身?”
赵宗熠口干舌燥,也懒得继续解释。
“你就当是如此吧。来人,将箱子都卸下马车,搬到院子里去!”
刘兴见状,只能先招呼下人们忙活起来。
马车不是轿子,过不了门槛,魏行首和春霞也要在这儿下车,步行进入田庄,幸好她们早有准备,提前披上了斗篷,戴好了兜帽,以轻纱和团扇遮面,才下了马车。
“诶诶诶,不能走正门,得走角门,这是规矩。”
“又不是王府,这里是田庄,没这么多规矩!”
赵宗熠就这么领着魏行首踏过了正门的门槛,走进田庄。
跟在后面的春霞愈发觉得世子爷值得托付,不断脑补,觉得世子爷竟然愿意为了心中所爱,打破俗世陈规,简直就是话本里的良人,暗暗为自家姑娘感到高兴。
田庄一共三个院落,赵宗熠住了最大的那处,刘兴和下人们住了最偏的那处,还剩最后一个靠着汴河的院子,倒是桃红柳绿,风景甚为秀丽。
来到院子门口,春霞忙着指挥小厮们摆放木箱,顺便还要看顾好那包首饰和两个钱箱。
赵宗熠带着魏行首走到院外的桃林旁,感叹道:“院落简陋,比不上樊楼,让魏行首受委屈了。”
魏行首以扇遮面,一双妙目四处端量,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不禁心旷神怡,笑眼弯弯的说道:“如此仙境,何来委屈?嗯,奴家现在已经不是樊楼的行首了,爷不妨唤奴家的乳名……”
“幼娘?”
赵宗熠条件反射般的接上了话。
魏幼娘低眉垂眼,腼腆地应了声,“嗯。”
赵宗熠自顾自地点头,不解风情的说道:“幼娘,我知道你并非心甘情愿,只是碍于卖身契,才跟我来了田庄。但你且放心,我不会强纳你为妾室。”
他从怀里取出魏幼娘的卖身契和过籍文书,递给对方,“我可以给把卖身契给你,还你自由之身,但你要答应在我身边待满两年。两年后,天高海阔任鸟飞,山高水长任君行。”
两年后,早已尘埃落定,也就不再需要充电宝了。
“自由?奴家是乐籍,此为贱籍,在这世上举步维艰,奴家又能去哪儿?”
魏幼娘如遭晴天霹雳,眼里尽是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赵宗熠知道贱籍不是良民,如果不能脱籍,不仅是社会地位低下,还有诸多不便,比如后代不能科考,不能购置田产,不能经商……
“咳咳,如果你不想离开,也可以一直住在这儿,反正我会给你找一个好归宿,让你此生无忧。”
魏幼娘戚戚哀哀地抬起团扇,遮住了整张脸,“还请世子爷收好奴家的卖身契,切莫丢了,这可是奴家的命脉之所在。”
“好。”
赵宗熠收起卖身契和过籍文书,“那你早些休息,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就先走了。”
魏幼娘慌忙放下了团扇,追了几步,娇声喊道:“爷,奴家初来乍到,恐遭人轻视,爷得常来啊。”
赵宗熠差点原地摔,这种熟透了女子正是他比较喜欢的类型,如果对方主动进攻,他是万万招架不住的,此地不能久留,容易耽误正事。
“嗯,嗯,我会常来看你。”
随口敷衍了几句,他走得更快了。
前院。
刘兴遇到了赵宗熠,见他在往田庄外面走,“少爷,你又要去哪儿?”
赵宗熠让小厮去牵马过来,然后回答道:“去京城,还有些事情没办。”
“啊?少爷不是刚从京城回来吗?又去啊?”
刘兴苦口婆心的劝道:“少爷,还是待在田庄吧,莫要到处乱跑,万一又卷入邕王和兖王之间的争斗……”
迟了,本世子身不由己,已经入局了。
赵宗熠攥紧了手里的少师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
“本世子去京城有正事,你无需多言。这次在京城办完事后,我应该会找客栈就近休息,今晚估计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