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些妇女们暂且安置在那里后,王推官又特意挑选了一个平日看着还算正直的老成番官看守,私下里还多次叮嘱他,要善待这些女子,莫要让她们受太多委屈。王推官拉着番官的手,言辞恳切:“这些女子本已够可怜了,她们的家人都在外面牵肠挂肚,咱能照应着点,就尽量让她们过得舒坦些吧,若是有个好歹,你我良心上也过不去呀。”番官听了,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随后便让人把大门封了,不许亲戚往来,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金兵那边盯得紧,若有个闪失,不仅这些女子性命堪忧,自己怕是也难脱干系。
这些妇女的父母,在外面哭哭啼啼,他们心疼自家女儿,却又无能为力。每日只能想尽办法,往里面送饭食衣裳,希望女儿能在那里面过得好一些。每次送饭时,他们都站在门外,眼巴巴地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有的父母忍不住轻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透着无尽的思念与担忧,盼着能有机会见女儿一面,哪怕只是说上一句话也好啊,那场景,着实令人心酸。有一位老妇人,因思念女儿过度,整日以泪洗面,身体越来越差,可还是坚持每天来送饭,旁人劝她回去休息,她却摇着头说:“我就想离我闺女近点,说不定哪天就能见着了,我这心里呀,实在放不下。”
后来有美人在壁上题词,名叫《满江红》云:邗水一带曾经繁华无比,扬州的人物,还留存着隋朝时的风流韵味。绿窗朱户,十里长街挂满银钩。可一旦刀兵四起,坚固的金城被攻破,百万金兵如貔貅般凶猛。长驱直入后,歌楼舞榭之中,只见风卷落花,满是忧愁。大唐清平盛世三百年,那些典章文物,如今全都化为乌有。自己的身躯无论南北漂泊,就像断梗浮鸥般无所依傍。破镜难圆,乐昌公主与丈夫分离后谁来接续他们的爱情呢,想到萧郎已成为陌路之人,难以再相逢。从今往后,香魂飘逝千里,萧史弄玉般的美好姻缘在秦楼中断绝。
那兀术太子和这粘没喝、干离不大将军一班战将就不用说了,整日朝朝醉乐,夜夜欢歌,沉醉在这掠夺而来的财富与安逸里。只这毛橘塘一个以前的穷光棍,如今坐拥着百万金银,每夜都有十多个良家女子陪伴,清歌妙舞——这些女子还不在那钦选的八百女进士之内。
毛橘塘本是扬州城中一个无名小卒,家徒四壁,常被邻里讥笑嘲讽,走在街上都没人正眼瞧他。谁能想到,金兵入城后,他凭借着几分机灵,瞅准时机主动投靠金兵,又机缘巧合下为金兵寻得几处藏有富户财宝的隐秘地窖,深得金兵信任,从此平步青云。自得了这富贵后,心中其实也时常忐忑不安。有一回,他听闻金兵中的一位将领,原本十分宠信一个投靠过来的当地富户,那富户为表忠心,将家中大半的财宝都献给了这位将领,还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日子过得也算风光。可谁料,一次战役中,那将领因作战不利被上头狠狠斥责了一番,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呢,回营后看着那富户,竟觉得他每日谄媚的样子格外刺眼,随便寻了个由头,就下令将那富户的家财全部没收,还把人给打了个半死,扔出了营去。那富户拖着残躯,在街边苦苦哀求,却无人敢施以援手,最后只能在饥寒交迫中含恨死去。
毛橘塘听闻此事后,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越发害怕自己哪天也落得这般下场。他深知自己这一切都是靠着金兵的势力得来的,本就根基不稳,如同那建立在沙滩上的楼阁,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轰然倒塌。所以他越发想要通过享受这纸醉金迷的生活来证明自己如今的成功,也借此来麻痹自己内心的不安,仿佛只要沉浸在这看似繁华的表象里,就能忘却那些潜在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