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昂首挺胸,目光坦然迎向柳盛和,静候回应。
柳盛和闻之,沉声道:“唯向监察院与军部施力,方可令余者疏于防范。吾欲堂皇将人缉拿入狱,其后之事,再作筹谋。”
言罢,忽仰天而笑,其笑阴森,仿若毒蛇眈视猎物,令人毛骨悚然。
朱鸿达见柳盛和意决,遂弃己念,拱手道:“既丞相大人已决,下官自当缄口。”
语毕,遂默然而坐。
柳盛和亦无言,二人相视而坐,唯余寂静。
邓嘉年归,见郭淮正展卷而读,遂朗声道:“君起矣。”
郭淮闻之,抬眸瞥其一瞬,复垂首漫问:“君所往何处,归何迟也?”
邓嘉年自斟水一碗,饮罢乃言:“吾与邓嘉年诣丞相府请命,往军营一行,且携朱鸿达而归,其间趣事颇多,君可试猜。”
郭淮眉梢微蹙,然未多语,仍凝眸书卷。
邓嘉年奇之,曰:“君何无好奇之心?”
待片刻,未闻郭淮相问,邓嘉年遂曳椅近前,曰:“吾等方入,彼等即问缘何吾等前来。柳相与公将军交谈,贝将军引吾等离去。”
郭淮抬目,轻声问:“贝将军?可是贝良策?”
邓嘉年颔之,续道:“然也。未料及此,而后璩将军亦至。吾等遂将诸事具告贝将军,贝将军嗔骂‘兵痞’而去。璩将军托吾传语段兴旺,往玉龙军军营时先诣其处。”
郭淮闻之,哂笑:“君行事不凡。”
邓嘉年啧声道:“实非吾刻意为之。此本乃段兴旺之过,若众人皆荐君,岂有段兴旺之事。”
郭淮长息叹曰:“此实双方之过,吾亦有失,不可独责彼,尚需三思。”
“再作思忖?君此言,吾实难会意。此尚有何可虑者?君非因财帛之耗,方出此言乎?”
邓嘉年试探而言,郭淮复长息叹曰:“怎会如此,非财货之事,主因乃……”
言及半途,却不知何以为继,似觉邓嘉年所言亦无大谬。
“主因乃彼之勇毅,吾以为一试亦无妨,故……”
郭淮苦思良久,方得此数语,引得邓嘉年哂笑出声。
“妙哉,吾乃为君仗义执言,不想君竟反噬。莫不是无言以对?于段兴旺之事,符大适才亦与吾提及,问吾为何不可。”
“吾答以此乃玉龙军规,不可僭越。彼遂缄默。诸君明知规例,仍执意为之。岂可为一人之欲,坏军规之整肃?否则日后何以统军驭众?且先前所议,比试当于军营之中,莫要外出逞强,徒争高下荣辱。”
邓嘉年之言,令郭淮一时语塞,遂转而言他事。
“罢了罢了,此话题休要再提。连日来皆为此事,吾已厌腻,且论他事。”
邓嘉年闻之,轻嗅其息,乃道:“君亦有觉,些许琐事,迁延至今,尚无定论。”
“善哉,此事既已了矣。朱鸿达既至,吾亦可得些闲暇。”
郭淮言罢,邓嘉年颔之,曰:“君言亦有理,然朱鸿达向不喜揽闲事,恐处置不易。”
郭淮蹙眉深思,俄而曰:“无妨,纵其无所为,于管理之事,亦无大碍。”
邓嘉年闻之,瞠目结舌,惊道:“果真?君竟作此想,莫非此皆君之筹谋?”
郭淮摇首,释曰:“吾无此大能,皆为臆测耳。唉,亦不知丞相大人将何以安置吾。”
邓嘉年轻笑,曰:“不想君亦在意于此。”
“诚然,若不在意,恐诸事棘手。”
郭淮语毕,邓嘉年应了一声,遂起身就寝。
郭淮瞥其一眼,旋即续阅书卷。
符大自门外归,郁郁寡欢,行至段兴旺居室外,闻内中议论之声不绝,遂抬手叩门。
段兴旺闻之,趋至门前,启扉见是符大,侧身让道。
“有劳。”
符大谢过,举步入室。
“噫,此非符大乎?何事至此?”焦和问。
符大强颜为笑,曰:“君可来,吾便不可来耶?”
“非也,非也,吾绝无此意。”焦和急忙摆手解释。
符大幽幽叹了口气,寻了一处空位,缓缓坐下。
“君缘何至此?不返己室,却来吾等此处。”
焦和与符大言语往来之际,段兴旺悄然归座,静听二人交谈。
符大继而道:“休要再提,皆因段君,否则吾断不会前来。”
段兴旺闻得关乎自身,不禁心生好奇,疑道:“因吾?可是因吾与郭淮斗殴之事?此事已然了结,君等尚有何言?”
符大无奈苦笑,遂将心中所虑之事娓娓道来:“此事远未了结,君养伤于榻间,郭淮彻夜未眠,柳相则率二人离去。”
段兴旺微微蹙眉,未解符大言语之意,又道:“其后如何?吾等人数寥寥,柳相虽可私自调度,此亦无妨。吾若不知,郭淮必晓。若邓嘉年亦在其中,郭淮定然知悉。其司职内廷调度,此乃其分内之事,君意下如何?”
“不然,虽有邓嘉年,然亦有范子轩。范子轩与郭淮并非同居一处,君等细思之。”
符大神色焦急,几近语塞。
反观段兴旺与焦和,却面容沉静,波澜不惊。
符大见状,不禁高声道:“君等竟无一言?段兴旺,君尤甚。若彼等前往玉龙军军营,君之事又当何解?”
“吾?”
段兴旺闻此,方略有悟其表意,“吾有何忧?充其量璩将军知悉罢了。即令贝将军知晓,又能如何?莫非尚欲将吾遣返耶?”
见段兴旺一副不以为意之态,符大一时语塞,唯叹曰:“唉,实不知当以何言相告。”
焦和轻皱眉头,哂笑打趣:“既如此,莫要再言。此事实非那般纠结之事,岂不诚然?”
符大闻之,摇头不迭:“否,吾以为此事颇为紧要,故而……”
焦和浅笑一声,续道:“君呐,莫要多虑。实则而今思之,此不过区区小事耳。”
“谬论,此怎为小事?”符大驳道。
焦和略作思忖,方启齿言:“其因在柳相。实则彼一早便安排郭组行事。至于段组,亦不过徒有其名,实则仍需从郭组之调度。”
符大闻此,嘴角不自禁搐动数回,“君之意,莫非郭组有误?”
“亦非全然如此。殴斗之事并非大患。即便邓嘉年与范子轩二人,将此事报于军营。亦无大碍。即便贝将军得闻,亦仅能斥骂一声兵痞,此外又能何言?”
见焦和这般言语,符大遂将目光移于一旁段兴旺身上,“段组,君亦作如是观耶?”
段兴旺闻之,应曰:“然。”
其于焦和之言,心亦深以为然。
往昔纠结之事,既已处置停当,彼与郭淮实不应僵持过甚,唯缺沟通机缘耳。
“非也,彼等言公昔日争取之举颇有差池,且公与郭组争抢贤才之事,亦可不以为意乎?全然释怀耶?”
段兴旺复嗯之,符大见此,遂至无言以对之境。
焦和叹曰:“罢了罢了,休再提此事,有何可论?饮酒饮酒。”
言罢,遂为二人斟酒。段兴旺饮尽杯中酒,柳盛和处亦有定夺。
“既如此,下官明晨即赴监察院履新。”
朱鸿达起而对柳盛和曰,柳盛和嗯声作答:“勿忘吾所托之事。”
朱鸿达应道:“丞相大人宽心,必不敢忘。”语毕乃退。
柳盛和于其离去后,长吸一口气,命人传膳。
次日破晓,柳盛和即起,赴早朝,观之似甚为忙碌。
终庄御车疾驰,转瞬即逝。
朱鸿达方至门口,先瞻望离去之马车,继而向监察院方位行去。
监察院者,位处上京城皇宫右侧,乃宰相麾下特殊衙署,与之同位者军部也。
朱鸿达受命于监察院,此即其入职之日,携柳盛和推荐信,颇为顺遂入内。
见众人皆忙碌,朱鸿达一时竟茫然失措。俄顷,一人至朱鸿达身畔问曰:“汝何人,来监察院何为?”
盖因朱鸿达身着寻常,故未将其与高位之士相联。
朱鸿达浅笑而询:“吾乃来此入职者,敢问当行何径?”
此人见状,遂将其上下打量一番,慎言曰:“汝且往寻骆长,彼司此务。”
旋即立身于朱鸿达侧,遥指不远处一舍,“即彼处,见否?第三楼阁,三层左起第二室是也。”
“善,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