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吾往之,恐吾辈之人难副柳相之规。”
朱鸿达微微仰头,面上似笑非笑,语带调侃,然其眉梢眼角却难掩那一抹落寞之意,仿若秋夜残烛,虽有微光,却被无尽的萧索环绕。
众人观其颓唐之态,只见他身形略显佝偻,仿若被重负压弯的翠竹,皆不知以何相劝,唯静坐而视,堂中一时寂静无声,唯闻众人呼吸之声,仿若连空气都凝固起来。
彼时,为公西伸所引之柳盛和亦正思忖,只见他目光深邃,仿若幽潭,让人难窥其心底所思。
其负手而立,衣袂随风而动,似在权衡这其中利弊。
玉龙军中自是贤才济济,然其欲得智谋敏睿之士,方能于这乱世之中,成就一番大业。
公西伸于侧,屡述朱鸿达之能,双眼圆睁,神色激动,唾沫横飞间,仿若朱鸿达已是那可定乾坤之人,“吾语汝,携朱鸿达归,必无憾矣。汝可知其现今居于何位?携之而去,恰可解君之困。”
“吾知之,然,奈何?吾亦不可骤携众人。”
柳盛和应道,其声沉稳,却透着一丝坚决,仿若巍峨高山,难以撼动。
公西伸不禁啧然,眉头紧皱,似有不悦,“非汝携归之人,岂无转圜之机?变动无妨。”
柳盛和详思良久,微风拂过,吹起他几缕发丝,却未能扰乱他的思绪,终决依原策而行。
“承蒙公将军厚意,然吾仍欲循原计。”
公西伸见柳盛和坚如磐石、不为所动之状,仿若撞上铜墙铁壁,亦无计可施。
“如此,汝且先携朱鸿达归,察其情状,若成效斐然,则无需复送还于吾,吾即准之。”
闻公西伸此说,柳盛和遂受之。
临行之际,朱鸿达犹呈惊疑之色,双眸圆睁,嘴巴微张,似是未曾料到这般结果,待回首顾盼。
众人皆面露欣然之色,笑意盈盈地将他送出门去,那股子热忱与殷切,瞧得朱鸿达心里那点原本沉甸甸的顾虑,仿若春日暖阳下的残雪,瞬时消融得无影无踪。
他整了整衣衫,步伐沉稳地登上柳盛和那辆雕饰精雅的马车。
车辕上的铜饰在日光下泛着温润光泽,轿厢内铺陈着的锦缎软垫,触感细腻,绣纹繁复华美,彰显着主人的不凡身份。
入内,朱鸿达与范子轩、邓嘉年二人相对而坐。
刹那间,邓嘉年和范子轩像是被一股无形且凌厉的气场陡然摄住,身子猛地一僵,原本端正如松的坐姿瞬间局促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
两人目光慌乱,恰似受惊的雏鸟,在这逼仄的车厢内飘忽游移,不敢与朱鸿达的视线有丝毫交汇,只是一个劲儿地往车厢角落里瞟,仿佛那儿藏着能化解此刻窘迫的良方。
朱鸿达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心下暗忖:此刻又非身处军纪森严、令行禁止的营帐,这般紧张倒显得怪异非常了。
瞧他俩那模样,不知情者,怕真要把自己当成什么择人而噬的可怖洪荒巨兽了。
念头一转,朱鸿达抱拳向柳盛和一揖,身姿挺拔,礼数周全,轻声问道:“丞相大人,不知此番对末将有何差遣?可是与二位同仁相同事宜,抑或是另有安排?”
说话间,目光坦然迎向柳盛和,神色恭敬却又不失武将的豪迈气度。
柳盛和闻言垂眸,略作思忖,那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轻捻着袖口的丝线,须臾,缓声道:“与他们不同,对你,吾另有筹谋。至于详情,待回府后再言,可好?”
声音平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知柳盛和心中已有定计,朱鸿达便不再多话。
邓嘉年与范子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默契,也缄默不语,只是那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许,坐姿却依旧拘谨。
待马车辘辘行至宰相府前,车轮扬起的轻尘在月光下飞舞。
众人方下得车来,一眼便瞧见伫立门口的符大。
符大身形精瘦,一袭灰布衣衫,满脸急切之色,眉眼间透着股机灵劲儿。
他现身,邓嘉年与范子轩二人神色骤变,惊惶之色瞬间溢于言表,双眼圆睁,嘴巴微张,似是见到了什么意想不到之人。
朱鸿达却因与他不熟,只淡淡瞥一眼,便仿若无事人一般移开目光,仿若眼前这人不过是府门前随风而动的一片落叶,不足挂怀。
符大见众人归来,疾步趋前,脚步匆匆带起一阵微风,躬身问道:“丞相大人,此番出行不知所往何处?可是领了新命?”
柳盛和神色未改,身姿挺拔如松,只轻“嗯”一声,那声音低沉简短,权作回应,而后抬腿率先朝府内走去,衣袂随风轻摆,气度不凡。
符大见丞相无意多言,眸光一转,如灵动的狡兔,瞬间落在朱鸿达身上,满脸好奇之色,眼睛亮晶晶的:“小将军,你们此番作为,可否透露一二?怎的连您也一道来了?”
朱鸿达被这突如其来一问弄得一头雾水,浓眉微蹙,细细打量眼前之人,目光像在探寻一件稀世珍宝的真伪,搜肠刮肚,却怎么也忆不起此人是谁,终是将心底疑惑脱口而出:“敢问足下何人?”
此言一出,邓嘉年与范子轩嘴角上扬,忙不迭地抬手掩住笑意,低笑出声,朱鸿达愈发茫然,满心皆是不解之意,眉头拧得更紧,眼神中满是困惑。
“汝等缘何发笑?难不成吾所言之语甚为诙谐?”
朱鸿达满心疑惑,眉峰紧蹙,恰似那乌云聚顶,眸中光芒锐利如剑,声若洪钟,质询之意尽显,话语落地有声,震得周遭空气似都微微震颤。
邓嘉年与范子轩闻此,仿若被施了定身咒般,瞬间噤若寒蝉,嘴角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瞬间凝滞,忙不迭收住笑意,端正了神色,双手不自觉地垂落身侧,站得笔直,仿若两根木桩。
朱鸿达见状,目光在二人憋闷得涨红的面庞上一扫,只见那邓嘉年憋得脖颈处青筋隐现,范子轩亦是满脸涨红,额上汗珠细密沁出,仿若熟透的虾子。
心下暗忖:这般情态,自己也不便再留此处徒增尴尬,遂一甩袍袖,那袍袖裹挟着一股劲风,仿若蛟龙摆尾,抬脚跨过宰相府那高高的门槛,门槛上雕琢的瑞兽纹路,似都在冷眼瞧着这一幕。
符大满脸狐疑之色,本就狭长的双目眯成两条细缝,目光在邓、范二人身上来回梭巡,仿若要从那眉眼间探出些许隐秘来,那眼神犹如探寻鼠迹的狸猫,旋即快步紧跟朱鸿达身后入府,脚步匆匆。
邓嘉年瞧着符大匆匆背影,咂咂嘴,啧啧有声,舌尖轻抵门牙,发出清脆声响:“此符大,眼力倒是独到,专会拣人追随。”
范子轩本就好事,闻言好奇心顿起,身形如敏捷猿猴,一个箭步凑上前去:“此言不虚,那朱鸿达岂是寻常人物?诶,且慢,他方才欲言何事来着?”
一念及此,二人不敢再于门口迁延,疾步如飞,恰似两匹脱缰野马,朝着朱鸿达离去方向匆匆追去,脚下尘土飞扬,隐有迷蒙之势。
恰至近前,便闻符大侃侃而言,双手比划着,脸上神情生动:“小将军有所不知,昨日吾等与郭淮起了龃龉,彼时场面混乱不堪,众人围作一团,皆因他执意不肯挪那位置,实则本无大事,无端起了风波。”
邓嘉年与范子轩一听,血气上涌,仿若周身燃起熊熊怒火,张嘴便欲辩驳,双唇微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孰料朱鸿达大手一挥,恰似老鹰挥翅,截断话头,浓眉拧成麻花,眉心处褶皱深陷,面色不耐道:“汝等琐事,吾毫无兴致,与吾相干甚少。再者,莫要近身聒噪,着实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