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任茧蛹病发展，咱们也不用和汶夏大陆做生意了，最后叫西境那几个国家吧咱们吃个干净，然后各找各的神么？”

“哪有什么各自的神呀，老弟！咱们这一桌全是西边人，信的是尤尔森。”

“我什么神也不信。”魔法师凝视着酒杯，轻声说道。

“又来这一套，你不就是埋怨落难的时候，尤尔森没有赶紧出来帮你吗？”

“不对。我是依据我自己的分析，判断神并不存在的。”

这个魔法师名叫艾特利恩·柯特，是戈尔迪家住在阁楼上的房客，从北方港口敏利到瓦帕读大学。比奥莉妮亚大上四五岁。

仅仅是四五岁，在人家眼里奥莉妮亚就是个小孩子，而他就是成人。

虽说他的名字的含义是“受匠神祝福的人”，但他刚搬来的时候只是个外省穷学生，哪里也看不出是被谁赐了福分的样子。通过埃米林公会的测试、拿到注册魔法师资格之后，他手头才有了一点钱。不过，他从不欠账，这就让戈尔迪全家都挺喜欢这个房客。戈尔迪夫妇认为他人品正直，奥莉妮亚则着迷于他施的魔法。在寒风呼啸的夜晚，小酒馆打烊之后，戈尔迪一家就坐在壁炉前看艾特利恩做各种各样的魔法实验。那时她也想做个魔法师——结果第二天又被在机械厂工作的邻居惹得想要去修飞艇了。

奥莉在中等学校的三年级开学那天，艾特利恩神秘地离开了戈尔迪家、海鸥码头和瓦帕大学，整整一年，瓦帕城的任何地方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一直到前两天他才回来。没人敢打听他去了哪里，去做什么，每个这样问的人都会收获魔法师突然冷硬起来的脸。他们只知道艾特利恩受魔法师公会派遣去了西境的某个荒原。可能去采矿，去当间谍，去学炼金术，去当雇佣兵，总之是去干大事情了。奥莉是这个说法最忠实的支持者，因为艾特利恩在回来之后打包了行李，第二天就搭乘客运空艇走了。

他变了很多，比如聊天时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健谈。总之，一提到关于魔法的事情，他就变得神经兮兮，确实像个间谍。最明显的是他外表的改变。艾特利恩走进酒馆的时候，发现早就得知消息的街坊邻居都过来看他——这魔法师在海鸥码头挺有人缘——他缓缓摘下帽子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头顶比夜空还要漆黑的头发，它们本来是褐色的。他因为打追逐球而晒黑的皮肤也变得苍白，像个病人。他看着别人的眼神在某个瞬间冷酷又警惕，虽然那只是一瞬间。他的魔杖也不再是大家熟悉的木制“小棍儿”，换成了刻有蛇头的金属制品。

现在，酒馆里一起喝酒的几个街坊邻居和商人看着艾特利恩有些发直的眼睛，也不再发表他们那一肚子关于宗教信仰的高论了。

艾特利恩便把酒杯搁在一旁，又要了一杯柠檬水。他也看到了奥莉妮亚，就朝她招手请她来坐。桌子对面，街东头的铁匠正把一张报纸铺在桌上滔滔不绝地大谈所谓世界形势，那样子就像是埃米林最高执政官本人。

“事情很清楚了：瘟疫之后我们开放了贸易，西边的大国——我就是在说特莱亚、埃卡、阿尔尼，加上个索尔修——就想在埃米林捞一把，跟我们出口太阳石的时候提了价。我们想和小国直接合作，但它们的矿脉也都捏在大国的大公司手上，哪里敢和我们谈？这时东大陆的国家派人找到魔法师公会，说他们想和东赫洛合作到北边没开发的大矿脉去采矿，要我们做个中介，到时候和我们分成——你们知道吧，北方新发现的太阳石储备比西大陆所有矿区加起来还要多好几倍，完全够我们、东大陆和东赫洛一起分，甚至还能照顾其他想来分一杯羹的国家……”

“你倒是讲重点啊！”他的听众们开始不耐烦了。

“听着！重点在后头哪——太阳石，对，太阳石。我们刚跟东大陆来的使者签了字，西边人和教会就不乐意了。这几天西边的报纸全都在写‘埃米林向异教徒投降’、‘埃米林为异教徒制造超级武器’之类的东西。尤尔森教会也宣布只要我们和东方，还有东赫洛合作，埃米林教区就不受最高主教的庇护。特莱亚、弗芒恩、阿尔尼也发了联合声明，禁止向埃米林出口太阳石，同时禁止进口埃米林制造的任何与北方太阳石沾边儿的东西。东赫洛嘛，你们都知道，它根本没有什么主权。所以我们就只好跟北方的拉斯克公国谈了。那边很爽快，这就成立了埃拉塔能源公司……”

“可是太阳石……这玩意除了烧火之外有别的用吗？”放了学来送晚报的小报童好奇地问。

看着屋里就坐着个黑袍魔法师，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