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自然,明眼人都看得清,将军仅用两根手指,就接下了那一刀啊。”廖云志索性破罐子破摔,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可本将的手,确是被伤到了。”申屠鸿伸出右手,比出中指,指尖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
“这么小的伤……又如何做得数?方才,我分明看见是将军用两根手指就夹断了那刀,理应是将军获胜才是。”廖云志辩解。
申屠鸿闻言,静静的看着廖云志,也不发话,廖云志被他的目光盯着,只觉得后背上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一旁王连生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轻轻咳了一声:“府台大人,您是文人,不太了解我等武夫比试的规矩,若说接下那一刀,那必不能受伤,否则……否则……便算输了。”
廖云志见是王连生接了这茬,心下反倒壮了胆气,喝道:“好哇,你办案如此拖沓,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先跳出来找骂!”
说罢他挥了挥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我是这场比斗的见证,由我说了算!”
申屠鸿似笑非笑:“如此,府台大人打算怎么说?”
廖云志偷眼看了一眼申屠鸿的表情,心念斗转,忽地有了主意,他呵呵一笑,说道:
“适才这番比斗,将军仅用两根手指,就接下了这位少年的劈砍,这份勇武,着实惊世骇俗,其中虽有小小瑕疵,但本官思量,申屠将军定是存了爱护后辈的心思,因而留手。这场赌约,依本官看,不如算作平局如何?”
要论说漂亮话和稀泥,还得是你啊,府台大人。王连生只觉得牙根有点酸。
“那眼下这案子该当如何?”申屠鸿面无表情。
“那自然是交由兵府和我州府衙门共同查办,将军,你意下如何?”
廖知府倒是会做官,这官场生存之道,利益均沾,风险更是要均摊,廖知府为官多年,一路摸爬滚打,坐到了四品大员的位子上,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申屠鸿听到这话,不由哈哈大笑:“府台大人公正严明,本将心悦诚服。好,就按大人说的办。”
“那就请将军安排专人与本府共同查办此案。”廖知府一揖到底。
王连生在一旁杵着,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这案子本就棘手,若能交给兵府那是最好,即便交不出去,自己办,至少也知道力气往哪使,现在可好,让兵府横插一手,还安排个专人,偏偏事儿还得自己办,这不是在脑袋顶上又骑了个大爷吗?
官爷一张嘴,小的跑断腿。
可他一个小小的捕头,如何敢在这时候插话,只能默默的哀叹一声,捎带着瞥了一眼陆独,心说不管怎么样,这事儿,我可就指望你了。
陆独手里杵着断刀,抬头看着远处树枝上的乌鸦,老神在在的,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连生觉得头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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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来说,新死的人,尸身都会先停在城外的义庄,待择了日子再下葬,但这次的二十一具尸首,需得仵作细致验过才能收殓,因而从大漠里运回时,就先停在了城内衙署的一处老屋内。
此刻,老屋内,共有二十二人。
确切的说,是二十一具尸首,与仵作老何一人。
他正举着盏油灯,俯身查验一具尸身。
灯芯上火苗舞动,将老何的影子映在窗户纸上,影影绰绰,忽大忽小。
老何喉头鼓动,咽了口唾沫,三十年的老仵作了,这夜半时分守着这许多尸体,怎还是觉得浑身有些发毛。
老何自嘲的摇摇头,将油灯举得离眼睛近了些,继续查验。
那尸身被平置在竹席上,胸腹已被剖开,翻开的皮肉下,肋骨白森森的支着,老何一手举着灯,一手探到骨下,正查验内脏。
老何的手似乎掏到了什么,他轻轻抓住,将手拿出,屋里的光线晦暗,他有些看不清手里的物事,只觉得圆圆的,皮球般大小,却有些硬。
于是他将油灯凑得近了些。
这下老何看清了,他发出了一声惊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