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面上,人影都没有一个,青石板路上,只有公差急促的脚步声回荡。
陆独步伐轻巧,走在前方,王连生扯着大步追赶,才勉强跟上了他。
“陆哥儿,你可慢两步,唉……真没想到,你竟有这么一身好武艺,这些年,怎么没见你施展过?”王连生气喘吁吁的说道。
“这几年,抓凶拿人,叔你武艺高强,都给一力包办了,也没给咱们施展的机会。”陆独微微一笑。
“在你面前,叔哪敢自称武艺高强,区区二品锻骨境罢了……”王连生赧赧的笑道:“倒是你,怕是有四品化劲境了吧?”
“我确是四品,但不是化劲境,而是火魂境。”陆独淡淡地说。
“火魂?”王连生皱眉:“这是什么境界?”
“武者一至六品,练筋、锻骨、洗髓、化劲、气动、承罡,再往上便入了先天。而我道家则是泥胚、木胎、水身、火魂、金魄、灵丹,再往上,也是先天。”陆独见王连生疑惑,于是耐心的解释道。
“道家?陆哥儿你是道家中人?”王连生吃了一惊。
陆独的脚步缓了缓,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的哀伤,他缓缓的说道:
“以前……是……”
王连生见陆独表情郁郁,也不便开口再问,他想了想,问出了一个一直在疑惑的问题:
“陆哥儿,方才讯问那老儿时,你画的物事是啥?”
他问的是陆独先前在纸上画的那柄弯如月牙的东西。
“灵角,南疆千幻窟的独门法器。”
“南疆?南疆离此地数千里之遥,怎会有南疆的人掺和进来?”王连生的疑惑更甚。
“我有个推测,但需查验了尸首才能确定。”陆独沉声回答。
“那这千幻窟又是什么来历?”王连生问道。
“那是一个……妖族的聚居地。”陆独想了想,答道。
“妖族?我大梁自武帝灭妖后,哪还有什么妖族?小子,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说话的不是王连生,而是一个中年男子,他也跟在陆独身后,面色阴沉。
正是刚才在府衙,被陆独用手指夹了半天的锦袍男子。
这男子名叫莫安邦,是申屠鸿麾下的候官校尉,所谓候官,就是斥候,大到军情刺探,小到逮捕问案,均是候官的职责。
边塞防务,情报为重,因而莫安邦往日里很受申屠鸿的器重,他名字起的大气,可为人却一贯恣行无忌,上有跋扈的将军,下面自然就有嚣张的候官。
不料今晚在将军面前,被这少年削了好大的面子,方才府衙里,申屠鸿甚至连正眼都没瞧他,让他在一众同僚中抬不起头来。
莫安邦恨得牙痒。
好在候官专职查捕办案,以申屠鸿治下之严酷,竟没有当场追他的罪责,而是给了他一个折罪的机会,命令他与州府共同查办此案。
于是现在,莫安邦哪怕心中再不爽,也不得不深更半夜的跟着陆独,前去验尸。
“千幻窟,正是武帝灭妖时留下的余孽。”陆独看了一眼莫安邦,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余孽?”莫安邦沉下脸:“小子,我劝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两百年前,武帝灭妖,我朝中武者,联合道家与释门,三门修士在各州县祓除阴鬼妖邪,方才奠定了我大梁两百余年的凡世昌盛,又何来什么余孽?”
陆独见莫安邦抬杠,瞥了他一眼,也不争辩,迈步向前,只丢给莫安邦一个后脑勺。
“你小子!这眼神是什么意思!”莫安邦感受到了来自少年的深深的蔑视,气得七窍生烟,手不自觉的摸上了腰间佩刀。
他的手扣住刀柄,紧了松,松了又紧,想起方才少年仅凭两指就夹住了自己的刀,又哪敢再拔刀自取其辱,他的表情阴骘,暗骂了一句:“妈的,总要有你好看!”
旁边王连生本来就看不惯他,见他无能狂怒,心下笑得差点憋不住气,但他不愧是混了多年官场的老油条,越好笑,脸上倒越是一派正气,拉住莫安邦的胳膊,正色道:
“莫大人,陆哥儿也没说那个千幻窟就是凶手,待我等查验了尸身,有了更多线索,再商讨如何?”
莫安邦气得牙根直痒,冲王连生大吼:“最好是这样!否则……否则我必上报申屠将军,治你个办案不力!”
“哦?莫大人倒是好大的官威。”王连生面色一沉:“可惜现在是我两家共同办案,莫大人难道是想用边军的身份压我不成?”
“这……你……你……!”莫安邦气结,“你”了半天,愣是没了下文,他在边军里一向说一不二,横行霸道,没想到出来办个案子处处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