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太惨了……”
老何站在沙丘上,双手颤抖,背上的冷汗一茬接一茬的往外发,大漠里的阳光正烈,可他却仿佛身处三九寒冬,整个人止不住的打摆子。
在雁州做了三十年的仵作,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沙丘顶端,一根旗杆插在地里,上面剩了半截的旗正被风沙撕扯着猎猎舞动,隐隐可见旗上一个“鹰”字,旗杆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数具尸首,不少尸体的身子已被沙埋了半截,只露出些残肢。
这十数具尸身皆穿着甲,周围刀斧盾牌散了一地,似乎是支官兵的队伍。
诡异的是,这些尸首的嘴都大大的咧着,挂着古怪的笑容,似是在生前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景象,可是,用“看到”来形容又有些不妥。
因为,他们都没了眼珠子。
几十个黑洞洞的眼窝大张着,正无声的瞅着老何。
头顶上日头毒得很,可老何却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他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蹲下细细查验尸首。
“一、二、三……十八、十九……”老何身旁,一个衙役打扮的中年人正数着尸身,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竟死了……死了二十一人!头儿,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被中年衙役称作“头儿”的人是一个壮实的汉子,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沟壑纵横,看上去不怒自威,雁州地界的大风天儿多,这里的人面相总是比实际年龄苍老些,眼前这人瞧着老,但估摸着也就三十几岁。
这汉子穿着一身皂衣,腰缠阔带,上面挂着铁尺腰牌,那腰牌上赫然刻着“州捕-王”的字样,原来此人正是雁州城的府州总捕头王连生。
这王捕头胆气甚壮,面对此诡异场景,面色如常,正拿着单刀挑开一具尸首的衣襟,细细观察。
这尸身的甲衣完好,找不到丝毫搏斗拼杀的痕迹,大漠里空气干燥,尸身在这也不知躺了几天,却没有腐败的迹象,只是皮肤下脱了水,整张脸缩了下去,让那咧着嘴巴的笑容看起来分外瘆人。
“我说,陆哥儿,你怎么看……”王连生查探了半晌,一时不得要领,不由眉头紧锁,扭头看向了身后一人。
身后那人正靠在旗杆上,是个少年。
少年的皮肤在阳光下白的有些耀眼,浑不似这大漠里人被晒得黝黑的模样。
少年的眉目也柔和,一头乌发简单的在脑后扎了个髻子,几缕发丝在耳旁垂下,他穿了一身白衣,干干净净,竟没有一丝风沙的痕迹。
白皙,干净,简单,少年的一切都与这大漠,与这大漠里的人格格不入的样子。
此刻少年正看着天,听到王捕头问话,也没着急回答,似乎天空也比眼前横陈的尸首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天空湛蓝,无云,只有阳光刺眼。
“他们的身上都没有伤。”
半晌,少年忽得冒出来一句。
王连生与仵作老何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他们查验了几具尸身,确是甲衣完好,没发现伤痕,正疑惑着。
“也没有血迹。”少年补充道。
“这我等也发现了,这些人身上没有伤痕,周围自然没有血迹留下。”王连生皱眉答道。
“不是周围,是脸上。”
王连生闻言脸色陡得凝重,他细看身前的尸首,那脸上的笑容诡异,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的望着天,可那眼窝周围,竟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渍。
那对眼珠子竟像是凭空的不翼而飞。
王连生示意老何检查其余尸首,只稍顷,老何就结结巴巴的回报:“这……这可奇了,确……确是没有血迹,这是怎么回事……”
王连生摇了摇头,他在这雁州地界儿当了二十年的快班衙役,从捕役、快手,直升任了这州府的总捕头,还从未见过如此邪异的奇案。
要命的是,这案子还死了这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