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州城外是极宽广的大漠,这里的风沙刮得急,卷落一地的热浪。
远远的有铃铛响得脆,一辆骡车孤零零的翻过沙丘,朔风掀起车篷,正猎猎的抖着。
“爷爷,我渴……”
女孩估摸着只有十一二岁,正午的日头毒辣,她的额上脸上被艳阳晒出了一层盐花,此时她正蜷在车篷下,眼神乌溜溜的极是灵动,看着外面的丘峦起伏。
驾车的是一老者,斗笠下,汗水紧紧扒在花白的胡须上,他从腰间取下水袋,交给女孩,心疼地说:“省着点喝。”
“爷爷,再有多久才能到雁州城?”
老者苦笑:“许是……还要一两日吧。”
这车上满满的载着爷孙俩的家当和货物,家乡遭了瘟,女孩儿的父母皆病死了,老头子无奈之下,变卖了家产,带着年幼的孙女,骡马孤行,闯了西口。
每年这个时节,总有客商旅人载着货闯过大漠,来西域做些买卖,运些果干茶砖,回来换些羊毛土产,一来一回,确实能赚上不少。
只是爷儿俩却不知道,这西行之路,行商多了,贼匪也就多了,毕竟杀头的买卖没本钱,赚得可比正经生意多得多,普通商队走西口,那可是要请护卫的,唯独这爷孙俩,只孤零零的一辆骡车上路,在贼匪眼里,可就是毫无防备的肥羊了。
那老者擦了把汗,扭头看了眼孙女,小姑娘被晒得晕乎,正昏昏欲睡,不由有些心疼,于是从行李中翻出一个柿子饼,递给女孩。
这柿子饼正是这次运往西域的货物,大漠里缺水,少见新鲜蔬果,干果蜜饯都是好东西,从中原贩到西域,价格往往翻了几倍。
“这是要卖的东西,可不能多吃,知道吗?”
女孩拼命点了点头,将柿子饼接在手里,饼晒得通透,上面薄薄的覆了层白色的糖霜,看着极是诱人,女孩轻轻抿了一小口,脸上笑得极欢。
老者抬头看了眼日头,盘算着剩下的水粮还够坚持几日,这大漠里极容易迷失方向,一阵风沙,便可能不辨东西南北,心下也不由忧心,不知离那雁州城还有多远。
“若是能碰到什么人问问就好了。”老者喃喃自语。
忽地疾风骤起,砂石扑卷,打在车篷上劈里啪啦响成一片,老者被刮得睁不开眼,急急拿斗笠遮了头脸,也不忘叫道:“妮儿,在车里躲好,别露头。”
那女孩倒也乖觉,将小小的身子在车里藏好,还不忘将柿子饼护在怀里。
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稍顷便止了,老者摘了斗笠,啐了两口嘴里的沙,正抖缰绳欲催骡子前行,忽地止了手里的动作,只定定看着前方。
远方沙丘上,正立着数个骑马的身影,阳光晃眼,老者看得不真切,只模糊看见这几骑的手里,似乎拿着兵刃。
老者身子一震,心说这下完了,一路行来都算得安生,不想快到雁州了,竟让我爷孙俩遭了盗匪。
对面不过百丈的距离,又尽皆骑马,骡车走得慢,逃跑已是不及,老者硬着头皮,驾车缓缓上前,心下虽惊惶,却不断的安慰自己:“许是其他商队,这便过去问问路,看离雁州城尚有多少路程。”
走得近了,看那数骑手中,果真持着刀剑,锋口上竟隐隐闪着殷红的血光。
老者看得清楚,更是心惊,但眼下势已成骑虎,只得暗暗咽了口唾沫,远远的朝那些人拱了拱手:“列位壮士,小老儿有礼了,敢问……敢问此去雁州城还有多远?”
那数骑中一人策马向前走了两步,此人生的矮小,即便胯在马上,上身也较常人短了一截,他头戴一定黑色的斗笠,脸上罩着个狰狞的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甚是怪异,瞳孔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直直盯着老者,宛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老者有些心惊,缩了缩脖子,不由有些后悔没有快些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