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跟你爹到了朝那牧场,次年倒是回过一趟。”
“见到她了?”
“她嫁人了,我哪里还能去相见,从此就埋在心里了。”
“好在你如今有了倪裳婶子。”
赵成纪感叹:“是啊,有了个她,挺好,她是个懂得温暖的好女人啊!”
朵儿由衷地:“我挺羡慕倪裳婶子的。”
赵成纪沉吟了下,再叹气道:“唉,娃啊,你不了解男人的心,只有经历过了,心里始终都会有。”
朵儿又问:“到现在你心里还有她?”
赵成纪点点头说:“我死不了,她就活着!她一辈子都揣在我心里……当然,现在这里”指指胸口“也揣着倪裳,她们都是我的亲人。”
朵儿难过地:“大爹,不怕你笑话,人想人能想死个人。可郁郅他……”
赵成纪摆摆手:“不,不是这样的。我当过兵,我太清楚他的感受了。正因为他心里有你,所以才不愿和你走近。他注定是个要驰骋沙场的人,就像我当年一样,弄不好那天就倒下了。”
朵儿明白了:“你们都不希望我成为渭水边唱‘蒹葭’的那个女子?”
赵成纪:“你认为呢?”
朵儿在沉思。
大轱辘车在土路上走着,走着,消失在远方……
几天后,他们到了渭水边上,平展展的渭河平原向极目处伸延。就要到长安了,半道上他们遇到了马背上的信使,见他边疾驰,边喊叫:“边关抵报,匈奴南下,逼近马邑!”
在急促的马蹄声下,走在路上的赵成纪赶忙把马车吆喝到边上停下让道。
朵儿眼中闪过一缕惊恐。
信使一闪而过。
经历过战场生死的赵成纪知道,此时的边关,匈奴铁蹄肆意践踏,无数的家园惨遭毁灭,喧嚣的野风下,流离失所的百姓连哭的眼泪都没有了。
遍地战火燃烧。
匈奴铁骑横行……
过了渭河渡口,长安已经在眼底。
赵成纪伸手一指:“朵儿,快看,到长安了。”
远处巍峨的城楼隐隐约约。
朵儿一脸兴奋。
终于要相见了。
当看到李郁郅的那一刻,朵儿激动的泪水涟涟,四目相望,眼里皆是情,那情那景让身为过来人的赵成纪大爹都感动地背转身拭了下眼角。
女孩子的矜持、羞怯、慌乱,都在这里了。
一经见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朵儿满足了。
晚上在客栈,李郁郅叫了几道菜肴,特地邀请姬平阳陪同,四个人边吃边说话,该有的兴致都有了。
李郁郅端起酒碗向赵成纪敬酒、致意:“大叔,这么远的路程,辛苦了,郁郅敬您。”
赵成纪欣然接受:“好,这酒我喝。”接过酒碗,仰头饮尽后,抹了一把嘴角,又说道,“这辛苦倒没什么,就是没征求你的意见,我就把朵儿给带来了。”
朵儿用火热的目光望着郁郅。
李郁郅说:“我知道是朵儿想来,我也明白是明惠婶子让你们来的。其实我曾给朵儿说过,”看朵儿几眼,又道,“我既然选择了从军,那只能把儿女情长得放在身后。如果有一天消灭了匈奴,倘若我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回到朝那牧场。可现在……”
赵成纪问:“现在怎么了?”
李郁郅无不遗憾地告诉远道而来的人:“大叔、朵儿,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赵成纪不悦:“此话怎讲?”
朵儿也很诧异。
李郁郅说:“因匈奴大规模袭扰、侵犯,皇上被彻底震怒了。”
姬平阳接话:“大叔,前几天皇上在建章宫召见了李将军。”
赵成纪问:“就是我们上邽的李将军?”
姬平阳点头:“对,就是‘飞将军’。”
赵成纪有所明白:“这么说要和匈奴开战了?难怪我们来的路上遇到送加急的信使,我感觉边关有事了。”
李郁郅说:“具体的情况我们这些侍卫还不得而知。不过依我看来,皇上早就有征伐的心思,只是碍于国力不盛,加上匈奴仗着全是骑兵,又善于长途奔袭,往往来无影去无踪,这是皇上迟迟下不了决心的地方。”
姬平阳补充道:“李侍中说的极是。早年间,高祖和先皇御驾亲征,苦于找不到匈奴主力,待兵力分散去寻找,匈奴骑兵却又突然冒出来,弄得措手不及,疲于应付,非常被动。匈奴倚仗游牧民族的优势,灵活机动,而汉军多是步卒,要寻找匈奴决战并非易事。”
赵成纪点头:“我曾经也是个军人,我知道你们说的是实情。当年我们征战匈奴全靠两条腿,进漠南感觉就像到天边了。不过这些年通过‘休养生息’,国力渐渐强盛,加上关山、朝那、瓦亭等一些马场大力培育繁殖,已有数万良驹,经过一定的强化训练,充实到队伍就能形成战斗力。”
姬平阳说:“大叔说的是。在下看来,现在该是到了出兵的时候了。当今皇上已经显现出他的雄才大略,反击匈奴更是他的愿望。”
李郁郅攥紧拳头:“那我们就像李将军那样,上折子,请战。”
姬平阳说:“最近已经有许多少壮派校都尉有蠢蠢欲动之势,既然李将军已经递了折子,还需要有人加把火。我联络一些下级军士,向皇上谏言,出征匈奴。”
赵成纪站起端酒:“你们都是好样的,来,为你们的豪情壮志,干了这碗酒。”
三个男人痛饮,豪气十足,朵儿看得内心震撼。就在这一刻,她懂得了像郁郅、平阳这些男人们的使命和他们的坚决。她已经预感,自己深爱的人很快将会走向两军对垒的浩瀚漠野,纵横疆场,哪怕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朵儿此时听了几个男人的豪言壮语,似乎有点理解郁郅的良苦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