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镇完小5甲班,有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蔡幺。
周日,天刚蒙蒙亮,蔡幺来到教室。刚放好书包,还没坐稳,右耳就被人从身后揪住。“蔡老幺,你可真行!这么拼命学习,补习都来这么早?”蔡幺疼得大叫:“痛!痛!”同时右手往后猛抓。
“蔡老幺,你还挺有礼貌,要握手?不对吧,你这是有压迫就有反抗啊。”蔡幺疼得厉害,回头一看,是女同桌胡辉辉的哥哥医果果。
蔡幺赶忙求饶:“医哥,医哥,这么早找我,我没得罪你吧?你看,来补习的同学都快到了,会影响大家学习积极性的。你放了我吧,我保证不告诉我大哥、二哥、三哥,就当没这事儿,行不?你妹妹辉辉胆小,应该是去食堂找正在吃早餐的李老师了。”
医果果却不依不饶:“蔡幺,是你先有动作,我不回应岂不是没礼貌?你以为我想和你第二次握手?你大哥是蔡大,二哥蔡中,三哥蔡小吧?蔡大带着你们学了点少林功夫,就觉得了不起了?平常走路那架势,跟上海滩大佬似的,你看看你刚进教室那模样,同学们不是礼让你?是把你当瘟神!”
“医哥,医哥,你看,李老师来了,在窗外看着呢,你快走吧!要是我真得罪你了,咱们中午或者晚上再解释,好不好?”
五年级甲班是全校重点班,班主任李爱群听到吵闹声,没吃完早餐就赶来。“是哪个班的同学?有事课余时间再说。”“不要高声语,恐惊读书人。’
李老师看向医果果:“你是胡辉辉的哥哥医果果吧?小小年纪,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你是哪个班的?怎么能讥笑老师呢?”
“李老师,我没讥笑您。您就像郑板桥说的那样,难得糊涂。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您是班主任,不能因为蔡幺成绩在班里考前几名,就纵容他。正好您来了,您来评评理。”
李老师皱了皱眉:“什么情况?这么严重?老师我平常忙,没时间锻炼,身体胖了,眼睛也有点近视,处理事情是难得糊涂。”
医果果接着说:“李老师,学校讲究德智体全面发展,说德,像《三字经》,开头‘人之初,性本善’得让蔡幺牢记。老师看看蔡幺和我妹妹辉辉的课桌,上面有一条分界线,跟给美国鬼子划的三八线似的。我妹妹那点儿地方,做作业不方便,听讲还得歪着身子。蔡幺,我上学期就警告过你要和平共处,可你还是让我妹妹这么难受地坐了这么久。你看看黑板上的作文题<最可爱的家乡>,这是李老师出的吧?今天我就给你讲讲<最可爱的家乡>。我们华容是长江入湘第一县,地理位置特殊,东南是八百里洞庭,西边靠着长江支流澧水,北边直达长江主航道。民国前,这里大部分是泽国,小沟小湖到处都是。好在地球长青春痘,起自东南南山山脉、黄虎山脉、东山山脉、桃花山山脉,一直到湖北石首界,像一字长蛇阵,大概百公里,立在水中央,当地土著形容这里是大地所搭戏台,起号名:章台。赤壁之战的时候称南安。曹操战略转移经过这儿,他可不是瞎跑。建安十三年,曹操在湖北公安藕池屯兵时,就对咱们华容做了研究,知道这里不宜大兵团作战,过了三封寺再往前,就可东山再起。曹操可是文武双全的大才,咱们这里的人文地理对他影响很深。他后来一想起在这儿的经历,就会感叹‘天无绝人之道,华容道也’。蔡老幺,你懂吗?我这可是专门说给你听的。”
蔡幺回答:“医哥,我懂,不就是天不绝人之路嘛。”
医果果生气地说:“你懂什么?你和我妹妹搞三八线,这是华容道吗?就算你是学霸,以后也是劳改农场里的‘高级人才’。”
蔡幺连忙说:“我改,我改,我把三八线往我这边划,胡辉辉同学歪着坐了多久,我加倍补偿。不过,医哥,你说以前这里叫安南,土著叫章台,那什么时候开始叫华容的?而且我们鱼市好像不在青春痘山包范围,怎么不是水乡泽国呢?”
医果果不耐烦地说:“蔡老幺,简单说,三国的时候这里叫南安,后来改叫安南。曹操是可负天下人,天下人不能负他。赤壁战略转移对他来说是“污点”,他本人不著文论述,谁敢冒头?司马迁著作都未曾对华容道有记载。华容县当时属三国吴,失地收复后,吕蒙作大将,对这里严防死守,曹阿瞒在重重围堵中全身而退,这对吴国来说是国耻,哪个文人敢来此考察宣扬此事?。随着时间流逝、日月洗礼,到了隋开皇十八年,三省部有重大举措。开皇杨坚尊安南县记载为三国曹操战略转移的古战场,改名华容县,使其不致退出历史舞台。
第二个问题,咱们鱼市在清咸丰前还是泽国水乡,咸丰二年长江藕池段决口冲向八百里洞庭,大量泥沙堆积使洞庭湖由大变小,沧海变桑田,华容县成了鱼米之乡。”
医果果说完起身要走,李老师温和地叫住他:“医果果,请留步。我想请你到教室后的老师办公室谈谈。”
“我是小学一年级的同学,我的老师是胡必方,我归胡胖子管,不归你管。”
“什么?一年级?”教室里全体同学异口同声。
“糊弄你们有什么好处?一点都没有,冰棒都要一元一根。”
“这里是五班教书育人的地方,你是外来人士,你在这儿影响全班学习的凝聚力,到老师办公室去谈谈好吗?”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李老师,想教训我免谈。”
“只谈心,只谈心,不教训,不教训。”
“那好吧,不过蔡老幺,事不过三,今后我妹妹再有委屈,我见你一次握一次手。”
两人进教师办公室后,李爱群给医果果递上一杯凉茶。“先喝茶!我没什么事要对你无事献殷勤。今年多大了?怎么还在读一年级?”
“听我爷爷说,满十三岁,我以前住山洞,来鱼市还没三年,一年级不是人呆的地方,都是些话都说不清的小朋友。”
“刚才在教室,你谈古论今,蔡幺就风水轮流转了,是有高人教你?”
“什么高人?我看他们也不是什么高人,一个是张四海,说书的;一个是李老相,老叫花,专吃王八乌龟,我不吃都不行;一个做包子、馒头、油条的叫戴白案,还有一个就是我爷爷胡老鬼,败家子,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住的地方都没有?那你们现在住哪里?”
“农科队有小日本留下的炮楼,我们住在那里。”
“小日本的炮楼,我知道,哪天有时间带我去参观参观,和你身后几位高人认识认识。”
“有什么参观的,烂得很,下雨天,屋内比屋外雨还大。”
“这是历史的见证,有它的深远意义。医果果,你看我怎么样?我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臭老九’,你看我现在全身乌黑,这是在钱粮湖农场种甘蔗几年留下的纪念品。医果果,你今天代表妹妹家人,来解决她的麻烦,已经超出了同龄人的认知。我李爱群虽是女流之辈,可是正儿八经的北京人,北大历史系高材生,郭沫若是我老师,他在考古方面的事,对我的人生有深远推动作用,我年轻时响应号召,不远几千里来到这里,可是一事无成。”
“李老师,你不是也想考古华容道,一举成名吧?我爷爷祖祖辈辈都是这里的土家人,一直口口相传可以证实曹操来过这里一游,在东山大旺厂仰天高呼:天无绝人之路,华容道也。我小小年纪都知道华容县就是三国曹操口中的华容道,可要实物求证比造原子弹还难。”
蔡幺可不是省油的灯,君子报仇,一天都晚。医果果和班主任进办公室没一会儿,就向值班学委请假:“班长,我肚子痛、拉稀。”
“快出快回。”
蔡幺得到同意后,飞奔向家中,他拉鬼稀,而是想着怎么添油加醋向医果果讨回公道。
蔡幺的奶奶蔡二婆年过花甲,衣着朴素却干净得体,年轻时定是美人。蔡中、蔡小、把医果果欺负蔡幺的事告诉她后,蔡二婆深感意外:“蔡幺,你怎么得罪医果果了?”
“奶奶,我不知道啊。今天星期天,二哥、三哥不上学,他来找我,把我的手捏得像包子馒头,肿得像拳击手套,好痛!”
“医果果和你差不多大,他能把你手捏成这样?上学期你手肿就骗过我,我不信。蔡大叮嘱过你们别和医果果冲突,要忍他。”
“奶奶,我真的是被他捏的,像被老虎钳夹着,动一下就钻心痛。”
“你们是我的亲孙子,我也姓医,和医果果虽只是家门,可他叫我姑奶奶。你们让我怎么向他讨说法?找胡赌鬼?根本找不着。找张说书佬?他能把死的说活。老幺,这事要不大事化小?奶奶给钱你去医院看看。”
“奶奶,你看我的手肿成这样,里面痛,拿笔都困难。医果果爷爷辈的人,找他们可能受气,怎么不找他爸爸妈妈呢?”
“他爸爸妈妈我都没见过。说不定他是从垃圾桶抱来的。”
“奶奶,蔡幺的事可找老师评理,要不会有阴影的,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会成笑料。”
“蔡中说得对,咱们就事论事,找学校老师讨说法。老三,以后碰到医果果,别和他冲突,咱们还有奶奶呢。医果果孤家寡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