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38年的春天，对碧莲来说，是不平凡的、生意盎然的春天，因为工作努力踏实，业务精湛，碧莲荣升为茧房主任。这一天碧莲正在库房和质检科的几个人验货。透过窗户远远地看见瘦小的向春梅向库房走来。

“碧莲姐，你来一下。”向春梅走到选茧房库房，看见碧莲正和质检科几个人在查看茧子包，向春梅向碧莲招招手。碧莲过来，向春梅小声说：“我给你留了一碗蚕纽子，待会你下班别忘了拿。”

碧莲手里一个本一支笔，一个本。整洁合体的蓝色工装，长及腰身的两条粗黑的大辫子，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碧莲姐快三十岁了吧，还这么漂亮，向春梅看着碧莲，竟有些嫉妒。

“哦，谢谢你。”碧莲抬头看了看向春梅，向春梅笑了笑，转身离开。

“唉，这不就是那个幺妹吗？”质检科的李姐问碧莲，碧莲知道她指得是什么，嗯了一声。质检科的几个人立刻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不会吧，这女娃儿长得像个小孩，那个人还真下的了手。”“天黑不溜秋的，还看得见吧，只要是个女的，你不知道不是她一个，还强奸了好几个。为这事厂里在女娃的宿舍区和厂区内增加了好多巡逻的。唉你说那强奸犯到底是哪里的，说是一直抓不到”

碧莲什么也没有说，向春梅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了，可是大家还是会经常议论着，似乎强奸与被强奸只仅仅是一件谈资这让碧莲非常痛恨这些人的麻木冷酷。因为，只有碧莲知道，向春梅是如何熬过那一段暗无天色的日子的。

碧莲和向春梅一年进的厂子，算算已经四、五年了，向春梅一晃也已经二十岁了，如果不出那件事，向春梅也该结婚生子了吧。因为两个是街坊，常常会越好了一起上下班。一来二去，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碧莲正想着，突然看见窗户外碧玉的好友小米急匆匆的身影，听见小米在门外问：“碧莲姐在吗？”

听见同事说在里面。小米一闪身就站在库房门口看见了碧莲，急匆匆的对碧莲招手：“碧莲姐你去医务室看看，碧云晕倒了。”碧莲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和质检科的同事们说了一声，心急火燎的跟着小米去了医务室。

听小米说，天气有点凉，碧云昨天中午午睡时没有盖被子，只是把外衣脱下盖了一下，没想到，晚上头有点痛，以为没什么事，还坚持上了大夜班，今早下班回来，全身没劲，以为躺躺就好，没想到刚刚想起来上个厕所，就突然晕倒了。

碧莲赶到厂里的医务室，看见厂医小李医生正站在碧云身边，说着什么，碧云斜靠在床头，脸色苍白，长长的头发有些凌乱。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碧莲一进病房，就着急的问。

碧云一看姐姐来了，就埋怨小米说：“哎呀，我又没什么事，干嘛把我姐叫来。”转头又对姐姐说：“急什么吗？我没什么的，就是刚刚有点头晕，现在好了，有点感冒。”

小李医生也对碧莲说：“不用着急，感冒引起的，吃点药，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我给她开了三天病假。”

碧莲一听碧云没什么大事，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少不得对小李医生说些感激的话，小李说碧云在这里观察观察就可以回去了，正说着话有人把李医生叫走了。

碧莲和小米坐在碧云旁边的床边，碧莲数落碧云一天到晚大大咧咧的不细心，20几岁的大姑娘天天就知道玩，也该收收心成个家，同事介绍了那么多好小伙子，你是一个都看不中，也不知道你咋想的，看见刚才那个李医生了吧，多好的人，去年王姐说媒介绍给你，你愣是不见。人家现在和一车间的一个女子了，马上就要成亲了。

碧云皱皱眉头，不想听姐姐絮叨，打断碧莲的话说：“姐我记得你去年做了一件翠绿的旗袍，借给我穿穿呗。”

碧莲奚落了碧云一句：“借你穿，那是浪费，你穿再好看给谁看啊。我才不借给你，再说你以前借我那么多衣服什么时候还过我呀。”

“算了算了，不借就不借，不就是几件衣服嘛，我到时候还你更好的。不说衣服了，姐，我肚子饿了，好想吃糖水鸡蛋你回去给我煮两个吃吃呗。”

“你待会好一点我去叫个黄包车把你接到我家去，在我家好好休息几天，你要吃啥我给你做。”碧莲想好了把碧云接家去，照顾几天。

看看医务室墙上的挂钟，马上就要下班了，碧莲打算先去班上交个班，再来接碧云。

“算啦吧，你千万别接我去你家，我看见你婆婆饭都吃不饱，本来就是一感冒，被你婆婆一吓，不知会成什么样子。我不去啊。”碧云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去碧莲家。每次去碧莲家，左妈总是对碧云的穿着打扮挑三拣四，说东道西。

看碧莲张嘴相劝，碧云把胳膊一挥说：“我现在好多了，你送我回宿舍吧，你要是过意不去，你明天早上上班给我带两个糖水鸡蛋呗。”

碧莲没办法，只好和李医生说了一声，和小米一起把碧云送回了宿舍，交代了碧云几句又交代了小米几句，又回去上了一会班，下班后急匆匆的赶回去，想先给碧云煮几个糖水鸡蛋先送过来。

左玉玺也刚刚下班到家，家里没人，估计左妈玩去了，碧莲说了碧云晕倒的事，玉玺问怎么不带碧云回来休息几天，碧莲说了碧云怕左妈的话。左玉玺笑起来，说李碧云还有怕的人啊。

碧莲进婆婆屋里，蹲在床边，在床底下扯出一个坛坛，打开盖子，一看，前天去集市买的二十个鸡蛋，本来埋在锯木灰里有满满一坛子，现在在锯木灰里只剩下四个。碧莲知道婆婆准是又提去玉华家了，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凭什么，自己和玉玺省吃俭用，给婆婆买这买那，生怕怠慢了婆婆，没想到婆婆吃里扒外，什么都往女儿家提。

本来想叫玉玺进来申讨一下婆婆，可是转念一想，婆婆也不容易，自己家里条件确实比玉华家好，不就是几个鸡蛋吗，儿媳妇孝敬婆婆，婆婆舍不得吃，提给女儿，那是婆婆自己的事，只是看样子这几个鸡蛋不能动了，免得婆婆知道提鸡蛋的事被儿媳发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