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
许止礼走上前来,不解许丰刃为何与杏笙在阵前伫立,太影响行军打仗了。
“你干嘛呢?”
许止礼问他,但许封刃眼里太多诧异和错愕,并未理会许止礼便掉头疾驰而去。
“这小子今日不同往常,平时生怕自己受个伤被我篡位,现在跑得,比高山羚羊还快。”
他看着许封刃飞驰而去的方向,感慨许封刃今日居然这般心切,这才回头准备扶杏笙下马。
一看马上的人,他也愣了。
虽说北狄民风混乱,弟娶兄妻,之类的事情层出不穷。但许止礼一向恪守礼法,一直不敢多看几眼杏笙。其实主要还是许封刃那副生怕有人把杏笙抢走的表情,让他觉得比杏笙有意思多了,所以一直在看许封刃的表情而没有留意杏笙。
他至少清楚杏笙的模样,雪花背上这坐怀大乱的女子,绝不是杏笙。
于是他问道:
“姑娘,嗯
可有婚嫁?”
“啊?”
她茫然一抬头,那模样正巧是许止礼喜欢的模样,喜欢的性格,一丝憨态。
她被许止礼抱下马,稳稳落地,看周围的人对他恭谨的态度,才敢拿出藏在袖中的一封书信,递给许止礼。
许止礼打开一看,望向那冲锋陷阵的北狄士兵们。面对他们,城墙上的晋国弓箭手巴不得可以多几只手给自己递箭。
那白衣的女子被埋没在尸堆中,寻不到她曾经存在过的任何证据。
这一场仗也没打多久,晋国的国君听说女儿殉国了,直接举起了白旗,痛骂前朝遗后,杀他生母,怂恿他的女儿,为国捐躯。
他悔了。
处决的刑场上,不见许丰刃的影子。反倒是素未谋面的叛军统领许止礼,即将为晋国国君行刑。
“我错宠了她!想不到她的女儿!也是祸国殃民的贱人!”
“贱人!杏笙!寡人就不该救你贱命!”
许止礼看他跪在那挣扎,欲要站起来,又被一脚踢下,跪在地。
“寡人就该!让你被太后掐死!”
“呸!”
许止礼皱眉,想不到弟媳妇被她自个亲爹这么痛恨。
他召来身边的小姑娘,她蒙着面,众目睽睽之下步上了刑场。
“来,别怕。”
许止礼向她倾脑袋一笑,伸出手召她:
“你来。没事的。”
她怯生生的眼里,是许止礼自己的模样。从他人眼里看到自己,他还是第一次。
刑场下人山人海,上面三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人们的心。
许止礼的声音不大,正好能让上台来的小姑娘,和跪在地上的晋惠王听见:
“来,和你父君道个别。”
姑娘怯弱的抬头,眼里登时蓄满泪光,含情脉脉的点了头。
跪到自己父亲的面前。
“父君!”
“沐泠?你还活着?”晋惠帝不可思议看着眼前那双熟悉的眼睛。
她要磕个头,与父君道别,正要拜下,却被身后的男子抓住了衣领。
晋惠帝也意识到了,她不能跪拜,一旦她跪拜。她的身份就会遭到刑场下的人们怀疑。
届时不止是他自己,连沐泠也要死。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颤抖着问,希望答案如他所想,却也不希望真的是他想的那样:
“是是她?”
沐泠公主泪珠滚滚,湿了脸上面纱。
她开口哑声无言,只得点点头。
君王如遭五雷轰顶,瘫坐在刑场上。
他忽而看见人群外,远在城门外,身为统领的北狄太子许丰刃铠甲上染了血,不停在尸堆里刨着。
许丰刃一直以为他会先她而去,没想到最终是被她撇下的,连尸首都找不到。
咔嚓一声。
头颅落地滚了一圈,晋惠帝看见天地旋转,转回了他还是储君的时候,他在满院杏花纷飞的地方,遇见了他不该遇见的人。
伊人唇红齿白,自此驻心底,谁曾想,却是亡国遗后,是不能爱的人。
许止礼想要递给许丰刃一张纸条,是杏笙托沐泠公主带给他的,许止礼知道他在城门前的尸堆上刨着,从许止礼进了城以后,他就从没挪动过位置。
彼时他正阻止所有的士兵靠近他,并且挥剑让他们滚远点:
“滚开!别过来!”
“别把你们的狗腿踩在本王的王妃身上!”
他忽然回神,挥剑指向正要从背后靠近他的士兵。
他眼睛就像是被抛弃的猎犬,他手里的剑是他的獠牙,而他的心就在这尸堆之下的不知何处。
“她的一片衣缕,你们都不准踩!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