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打头的兵哥做了个手势,行刑队就像马拉松运动员得了发令枪,整齐划一地拉动枪栓,手指往下扣动千钧一发之际,文饮冰想都不想,条件反射似的拔出手枪,来不及仔细瞄准,接连开了三枪。
子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出膛的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中,下一刻,行刑队已经端起的枪口毫无预兆地炸起一溜火光,几个兵哥猝不及防,步枪脱手飞出,跌落草丛。
趁着这个空当,文饮冰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奔下山坡。中途好几次踩空,差点连滚带爬地摔下去,全凭文司超水平发挥,将“踏雪无痕”的本事发挥到极限,才有惊无险地踩上实地。
“都给我住手!”她一边厉声呵斥,一边飞奔而至,在下一波枪声响起前,间不容发地挡在前头:“这人是号的犯人,我都还没审清楚,谁让你们把人处决的?”
她来得突然,打头的兵哥没料到这一出,一时有点发懵,愣头愣脑地答道:“是是少帅的意思,少帅说,这个岛国间谍是行刺案的主谋,未免夜梦多,要先下手为强”
文饮冰只觉得“岛国间谍”四个字莫名刺耳,下意识一扭头,正好,那被绑住双手的男人也挣扎着站起身,隔着无边夜色,两人的目光再次撞在一起。
被号扣押多日,这人已经不成人形,一身白色囚衣沁出斑斑累累的血迹,可那双眼睛平静的近乎安详,甚至有点如释重负的意味。
仿佛负重逆行了那么久,终于能卸下身上的担子,撕开和皮肉在一起的伪装,将隐藏许久的伤痕坦然暴露于人前,不管不顾地喘上一口气。
这口“自由”的空气暌违太久,几乎带上些许歇斯底里的意味。
文饮冰猛地回过头,勃朗宁枪口稳稳端起,寸步不让地挡在男人身前:“这人是我带回号的,如何处置,我说了算。”
兵哥睁大眼,露出错愕的表情:“可可这是少帅的命令,就算是您”
他话没说完,就被文饮冰毫不客气地打断:“少帅那边,我会亲自解释,不用你操心。”
她不给兵哥反应时间,头也不回地冲陈曼泽打了个手势,和她搭档多年的陈姑娘立马会意,上前搀起“铃木义”,飞快地撤离现场。
兵哥登时急了:“文司,这这不合适”
文饮冰冷冷扫过一眼,号头把交椅的气场睥睨而出,兵哥喉头一窒,赫然有种寒刃加颈的错觉,后半句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有文司镇场,陈曼泽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阻拦,顺顺当当地将“铃木义”抢出来,也难为她一个身材娇小的软妹子,搀扶着一个高她大半个头的男人还能行动自如,三下五除二攀过山头,折回停车的地方。
她拉开车门,正要将人扶进后座,“铃木义”忽然拦了她一下:“她”
陈曼泽摁住他血乎邋遢的肩膀,一把塞进车厢:“她没事,用不着你担心,你先管好自己吧铃木先生。”
显然,陈姑娘对文小姐的了解非他人可比,这边话音刚落,那头文司的身影就出现在山路尽头。她一阵风似地卷进车里,啪一下带上车门,干脆利索地吩咐:“开车。”
陈曼泽就等她这句话,猛地一踩油门,汽车嘶嚎着退开三丈,紧跟着一个一百八十度甩尾,行云流水般驶上来时路,转眼就被夜色吞没了行迹。
历史数据显示,文司可能跟闯刑场抢人有不解之缘,她这辈子两次上刑场,第一次抢回了陈曼泽,第二次抢回了铃木义。
汽车呼啸着开回号,先一步收到风声的康医生已经等在里面。她一句话没多问,十分干脆地接手了伤痕累累的死囚犯,又嫌杵在一旁光看不帮手的文饮冰和陈曼泽碍眼,把两人赶到了外间。
半夜三更加班加点,医务室外间没来得及烧上火盆,上海滩隆冬腊月魔性的凉风偷偷撩开一角门帘,觑着没人注意,肆无忌惮地溜了进来,扯着文司的军装大衣不住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