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黄金远远不够，你们会欠伯顿家很大一笔人情。”

“密瓦妮娅，算了吧。”保罗开始打退堂鼓。“不要强人所难。这广袤大地，归阿凯德莱的天上人直辖的，只有利弗茨和埃特里亚两个地方。所有地面人都往这两个地方挤，哪是那么好去的？我们还是留在约克省吧。”

“不，我知道的。你要去埃特里亚上大学，你要研究魔法文字……”

“梦想是会变的啊，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哥哥，我想让你充满希望面对生活。我想给你希望、给你梦想。我喜欢以前那个仰望星空、目空一切的你。可以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吗？”

言外之意——她讨厌现在的我，保罗想。或许这并非妹妹的本意，只是自己恶毒的揣测，可是……

“好吧。”保罗轻声叹气。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你得明白埃特里亚是什么地方。”安德鲁打断他们。“那是无数地面人向往的圣地。为了留在埃特里亚，很多地面人牺牲一切。不是别人求你留下，你下定决心后就留得下来；埃特里亚是你即使赌上一切，都不一定能留下来的地方。”

“我知道。”保罗说。“我会拼尽全力向密瓦妮娅证明，我是她能引以为傲的哥哥。”

“埃特里亚不相信梦想，也不相信眼泪。”安德鲁说。

“但哪怕是阿凯德莱，也相信汗水与才华。”

“当真？”

“千真万确。”

“阿凯德莱就免了。圣·克莱芒以来，还从没有哪个地面人变成天上人。当然，如果你足够优秀，也许有机会上天看一看。”安德鲁拿起密瓦妮娅手中的金块。“好了，请起吧。我这几天住在卡洛林市，想好就来找我。”

密瓦妮娅缓缓站起来，和保罗抱在一起，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保罗只好一直抱着她，勉强腾出一只手，向安德鲁挥手告别。

保罗的人生再次迎来转机。

虽然这次，他只是想达成妹妹的心愿，无意向世界证明自己。在他发现，即便在约克市找到一份好工作，生活依然一团糟之后，世俗的成功便失去了吸引力。

埃特里亚特别市、利弗茨特别行政区，无非是大号的约克市罢了。在约克市能见到总主教，到埃特里亚后就是枢机团的人。工作的薪水更高，但思想汇报可能也更频繁。一辈子汲汲营营，又能换来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不过，既然密瓦妮娅强烈要求，保罗也只好强打起精神向她证明，自己也懂一些升官发财之道。

第二天，密瓦妮娅替保罗收拾好行囊，陪他一起去卡洛林市。

“不知道下次回来是啥时候了。”保罗说。

“到时候就是保罗·布莱斯硕士啦。”

“但愿如此。”

“哥哥，出发之前可以先去教堂吗？爸爸妈妈的后事是凯德蒙神父操办的，我们向他道个谢吧。”

“是哦。刚回来那几天心情不好，后来又把这茬忘了。早该去道谢的……”

推开教堂大门，保罗和密瓦妮娅去里间找凯德蒙神父。

凯德蒙正坐在抄书台前看圣·亚伯塔的书，抄下圣·亚伯塔原文的同时写上自己的理解。大概是受先前主教会议影响，最近这段时间，约克省所有乡村牧师都在看圣·亚伯塔的预定论。

“凯德蒙神父，早上好。”保罗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你之前在约克市？”

“是。托你的福，在卡洛林市遇到了加索亚主教和贝伦加总主教，后来去约克市的下城学校教书。再之后……密瓦妮娅给我写信，就回来了。”

“节哀顺变。后续什么安排？还去约克市吗？”

“去埃特里亚。”保罗说。

“布莱斯家真是人才辈出啊，先是有去利弗茨的、马上又有到埃特里亚的了。期待你成为镇上第二个硕士……拿到硕士学位后，也不会回来了吧。”凯德蒙说。

“嗯……埃特里亚离得远，再回来要很多年以后了。之前一直让你帮我们付学费，实在不好意思。本想在约克市工作时攒点钱还你，但不知怎么就用完了。”

“不用在意。教会的收入就是你们的捐税，用在你们身上合情合理。”

保罗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房间。他有很多话要和凯德蒙说，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我出发了。”保罗说。

“一路顺利，愿露恩女神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