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来客人了。”密瓦妮娅喊道。
“不是说人死债消吗……”保罗嘟囔着走出房间。等看清来客是谁,他不自觉地理了理衣服。
“保罗,又见面了。”安德鲁说。
“你们认识?”
“差不多吧,在约克市那阵子见过面。”保罗不情愿地答道。他失去到约克市打拼的动力了,也不想再回忆起那段经历。而现在,他不想让安德鲁见到自己这副衰样。
“伯顿先生在利弗茨时,上过沃克·布莱斯硕士的课。怎料世事无常,沃克硕士的儿子儿媳竟接连去世。”安德鲁说明来意。“惊悉噩耗,请允许我代伯顿先生致哀。请节哀顺变。”
保罗只觉得莫名其妙——这点事需要特地跑一趟?
接着,安德鲁拿出一块金条——上面刻有“贝尔诺·伯顿敬挽”几个字。“方便让我和沃克·布莱斯硕士见一面吗?”他问。
“爷爷几年前就去世了。”密瓦妮娅说。“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们受不起这么重的礼。”
“我很抱歉,他从利弗茨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埃特里亚。琐事缠身,久疏问候,不曾得知沃克·布莱斯硕士去世的消息。”
“我们没有责怪您的意思。但我和妹妹都很受打击,近期很多事都不顺心。您现在上门可能不是时候。”保罗说。“总之,先请进……”
餐桌上有一道明晃晃的裂痕,椅子背缺了根木头。保罗弯腰做出“请”的手势,但一时也不知道让安德鲁坐哪才好。
“呃……请进客厅。”
“你变了。”安德鲁说。
“也许吧。”
“伯顿先生愿意提携后进。”安德鲁环视客厅一圈,把金条放在开裂的餐桌上。“他特意嘱咐我,如果沃克·布莱斯硕士希望给晚辈一些帮助,可以答应下来,把人带到埃特里亚见他一面。”
“我们毕竟福份浅,留给其他人消受吧。”保罗把餐桌上的金条推向安德鲁。“您和伯顿先生的心意我们领了,我相信爷爷也会很高兴的。就这样吧。”
“金条你们留着,实在用不上捐给教会也行。我不方便带回去。”安德鲁又把金条推回来。
“可能城市人通过拒收随礼的方式表达对来访者的厌恶。”保罗突然想到什么。“但我们不是,我们实在用不上。还有,我们家没有茶,只有杂粮粥。估计您吃不惯,也没留您用餐。您特意来致哀我们是很感激的,希望您不要误会。”
“好吧,有缘再会。”安德鲁起身告辞。
送走安德鲁,保罗看着金条发呆。他想还回去,但安德鲁态度坚决就是不收。推辞来推辞去,它就像垃圾一样被丢在门口。转念一想,安德鲁特地来诺格森镇一趟也不容易。可能对他们来说,这些黄金真算不上什么。既然如此,收下也无妨?
“密瓦妮娅,它能支付你去埃特里亚求学的路费。”保罗说。
“可是,那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呀。”
“我……”
“哥哥,如果我的梦想,就是让你去埃特里亚上大学、继承爷爷的研究,你会替我实现吗?”密瓦妮娅问道。
“这算哪门子梦想。”
“只要拜托刚刚那位先生,他就会带你去埃特里亚吗?”
“我不了解他。但就算是骗子,他至少是个有钱的骗子……”
保罗话音未落,密瓦妮娅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拿起金条直冲出去。她一路小跑,很快就追上安德鲁。
“先生!”密瓦妮娅大喊道。“请把哥哥带去埃特里亚吧!求你了。”
密瓦妮娅双手捧上金块,朝安德鲁跪下。
保罗看在眼里,比吃了苍蝇还难受——这是妹妹密瓦妮娅第一次向别人下跪。从出生到现在,她只跪过露恩女神。
安德鲁站在密瓦妮娅跟前,既没拿走她手里的金条,也没有扶她站起来的意思。
“保罗,你还记得当时,我对伯顿小姐说了什么吧。”
“是。”保罗低下头。
“穷人的自尊不值钱。扶她起来。”
泪水从密瓦妮娅的眼角流到地上,保罗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俯下身子,将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想留在埃特里亚可不容易。”安德鲁说。“当然,带你去看一眼还是能办到的。怎样,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眼吗?”
“请让哥哥留在埃特里亚吧。”密瓦妮娅扯着哭腔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