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指挥使退出军帐,傅彪恨恨骂道:“贼配军,不堪大用,还不如死在战场,脏了俺双眼。”
李乃雄怅然道:“熊凯是殿前司横班出身,他有理由瞧不起沈放。”
“横班又咋地,大内班直几十年未见血,空有其表。还不如俺兄弟沈放。”
“这个沈放着实让人称奇,我听说他以前任真定厢兵都头时欺弱小、喝兵血,十足的兵痞,怎么突然改变这般大?”
傅彪呵呵笑:“这俺管不着,俺只知道俺兄弟智勇双全。”
李乃雄点点头:“沈放说还备有一支奇兵,怎还未见动静?”
“都虞侯,确实还有伍有才那支新军没投入战斗。早上金军攻营那么危急,都没见俺兄弟派来助战。”
“新军?有多少人?战力如何?”
“大概四百人,战力咋样俺也不知。”
李乃雄烦闷不已,军队内交外困,金军仍近在眼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事情进展并未如沈放或李乃雄预料。
金军见乏驴岭砦内宋军并无渡河的举动,马上调集兵力,于末时初刻再次攻打李乃雄部。
甚至急于打退堂鼓的熊凯、张天成、王均等人还未收拢残兵,金铁甲骑兵就已兵围营地。
李乃雄部此前一役已折损近千兵力,中军辕门缺口尚未修葺。
金铁甲骑兵如供水般涌来,李乃雄几乎无将可用,唯有命最为勇武的傅彪那支牙兵穿上步人甲,以大枪拒敌。
步人甲由一千五百余枚钢质甲叶用牛皮筋和甲钉串裰而成,从头包到脚,可是重量也达到了惊人的五十八斤!
若非必要,士卒们无人肯穿上步人甲作战,尤其是七月盛夏。
傅彪打头阵,用临时削尖的木杆斜撑在地,单手抱着对空,以阻挡金骑兵第一波冲击。
余者,唯有拼命。
两骑铁甲骑兵由远及近快速冲来,战马背后泥尘翻滚,似乎拖着什么重物。
“骑兵后面是铁链,弓弩手射马腿!快!快!快!”
傅彪被汗水糊住了双眼,甩了几次脑袋,终于看仔细了,大声招呼远程攻击。
神臂弩哐哐连响,密集的弩箭如水泼出。
第一匹战马长嘶,猛然跪地翻滚,马被上的金骑兵被高高抛起,落地瞬间,铁链急追而来,将骑兵脑袋击的粉碎。
宋弩手未及再次出箭,第二匹战马已奔直阵前,突然向一旁斜冲。
战马背后沉重的铁链如同一柄巨大的铁锏,向宋军阵前横扫。
包括傅彪在内,第一排步人甲士,连同拒马被铁链巨大的惯性扫飞。
拖着铁链的战马亦未能摆脱惨烈结局,连人带马被拖至宋军阵中,撞成一团血肉。
金骑兵突破口子后,后续骑兵接连冲锋,迎面向宋步人甲士撞来。
宋兵手里的大枪齐刺,大枪抵抗不住巨大的冲击,咔咔折断,枪头却刺透马甲。
金骑兵和宋步人甲士撞成一团,血撒长空。
金骑兵一波接一波不断冲锋,终于将宋阵撕开了一个大口,如铁甲洪流般在营地里横冲直撞……
沈放在乏驴岭主峰看得心急如焚。
达不也这是在逼自己打野外攻坚战。
而这,恰恰是沈放最不愿意面对的结局。
以李乃雄部坚盔重甲的步兵军团硬扛骑兵,仍然打得如此惨烈。自己这些轻装厢兵,纵使全身是胆也是送人头。
四千骑兵啊!
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四千?
沈放极目远眺,又反复盯着快速突击的骑兵默数了几遍。
金军阵中不可能有那么多骑兵!
原来,金军采取反复冲阵的策略,一波冲击掠过宋阵折回后,下一波又顶上。
如此反复就有了千军万马之势。
可怎么也没四千骑兵。
顶多只有两千!
乏驴岭砦内被烧死的马匹少之又少,金军第一次围攻李乃雄部也不可能折损过半骑兵。
那,剩下的骑兵去了哪儿?
是不是情报有误?
沈放蹙眉凝思。
再不渡河救援,李乃雄部五千兵马将全军覆没,无论如何必须冒险一试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沈放冲下山坡。
“集合!全军集合!”
范二、赵大虎、许茂功三将被匆匆召集。
一刻钟后,乏驴岭砦内聚集的一千厢兵分批强渡。